題圖：紐約客
英文「legitimacy」源自拉丁語「legitimus」，意思是「合法的」或「正當的」。
中文翻譯成『合法性』，容易使人聯想到，任何合法性的東西背後，都有法可依，其實不然，許多約定俗成的東西，或具有現實合理性的規則，都具有合法性，因正當而合法，中文語境中的『合法性』是廣義的合法。
現代國家政治的合法性，是近代歐洲啟蒙主義思想奠定的，英國思想家洛克提出：政治正當性取決於民意，政府行政應得到人民授權。現代美國政治學家則強調政治對社會的適應性，勞勃·道爾以水塘為喻來解釋合法性；只要存水維持在某一程度，政治穩定便得以維持，但假若存水低於該程度，政治正當性就會受威脅。這一原則說明，即使符合憲法的政府，如果使社會失序、經濟持續凋蔽，也會失去合法性，美國學者關於合法性更具實用主義理性。
現代政治文明的合法性，與廣義的政權合法性與廣義的合法性是不同的，國家政治的合法性，必須具備以下要素：
自由公正的選舉制度、對人民負責（保障人民自由與私有財產）、憲法與權力分立、軍隊、法律與媒體獨立、維持社會秩序穩定（政治、經濟與生活秩序）。
中華民國在台灣，符合以上要素，所以它具有現代政治的合法性，但它卻在聯合國卻不具『合法性』，中共政權建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不符合現代政權合法性要素，但在聯合國卻是代表中國（大陸）的唯一『合法』政府。
中共政權的『合法性』與表徵合法性
中共組織的合法性是通過聯合抗日獲得的（西安事變後），而中共政權的合法性是反國民黨政權的『獨裁專制』，遵循現代政治文明普世原則，通過新政治協商會議確立的（『《共同綱領》』），後來又建立了全國人大代表組織，表徵上符合現代政治文明規範，但軍隊沒有國家化、三權分立架構沒有真正確立，黨章在憲章之上，毛澤東通過政治運動實質上廢除了政治協商機制，人大完全被黨組織管控，最終進入『一黨一國一領袖』的社會主義集權政治模式。
文革結束之後，中共政權是有限的政治改革，無限的黨領導下發展經濟，通過經濟發展來獲得正當性，但沒有重建真正的合法性，因為正當性是暫時的社會平衡，池塘里的水季節性的滿容，沒有可持續性，由於權貴資本主義連體，池塘里的水更多的流向權貴共同體。所以，它的基於現實正當性也很快失去，經濟繁榮的泡沫退去，民眾又一次陷入貧困之境，只能靠軍警力量維持社會秩序。共產黨政權完全背離了政權合法性的普世原則，民族沒有實現復興，毛時代的個人極權卻實現了復辟。
中共一方面在國內講黨性、黨領導一切，完全不符合憲法原則，同時又面向國際社會大講人類命運共同體，以掩蓋過去倡導的在全球實現共產主義，合法的口號粉飾非法的政治目的。
習時代比毛時代更重視表象或表徵的合法性，毛是和尚打傘無法無天，習因為沒有毛的威權，所以通過『修憲』、提出中國夢與民族復興口號，這些都如同皇帝的新衣，自已覺得光彩亮麗，但在世人的眼中，皇帝赤身裸體。
中共政權的國際合法性
中共政權通過政治協商建構共和體制，一步步被毛澤東解構，由黨天下變成毛的個人天下，其合法性一步步喪失殆盡，與之相反，在國際社會中，中共政權五六十年代只有一些亞非國家與中共建交，而到了七十年代卻發生了質的改變，1971年聯合國大會第26屆會議通過了第2758號決議，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中國的唯一合法代表，取代了中華民國在聯合國的席位。這一決議標誌著中華人民共和國在國際社會的『合法性』得到了大多數國家的認可。
聯合國有民主投票機制，也有相應的規則、程序，中共政權通過外交統戰賄票的方式，實現了進入聯合國的目的，而美國因為冷戰的原因，需要分化共產國家，兩種因素決定中共政權被國際社會承認。
聯合國中不同的國家，基於自已的國家利益，需要將中共政權合法化，也是基於現實性或事實性，現實性是因為中共實際統治了中國大陸，只有建交，承認其合法性，才能進行政治經濟文化交流，而決定中國進入聯合國，主要是美國的冷戰需要，隨之又有市場的需要。
由上可見，國際社會賦予的中共政權合法性，並不是承認中共政權是符合共和憲法的政權，也不是認為中共統治中國具正當性，國際合法性，只是基於各自的政治需要而承認。
我們不仿做一個比照，現在的台灣中華民國選舉總統與議員，是開放式選舉，選舉過程接受國際監督、公開透明，體現公正，台灣中華民國政權的合法性，即符合民國憲法與普世政治文明法則因此有公信力。而中共政權從人大代表選舉到國家最高領導人選舉，都是黨內暗箱內定的結果，儘管也有代表與選舉制度，它只有表徵的合法性，國際社會承認中共政權的合法性，卻無法承認中共政權具有真正的合法性，這裡存在一個悖論。
如果基於法理或歷史正義，在台灣的中華民國才是中國的合法政權，但國際社會特別是聯合國，卻通過『國際民主』，對只具表徵合法性的中共政權予以承認。聯合國里的『民主』因此並不具有現代政治意義上的民主，它也只有表象的合法性與正當性，因為，許多能夠行使投票權的國家，主權並不在民。2024年「中非合作論壇」峰會上，中國外長王毅發表講話中重述了毛澤東當年的語意：「我們沒有忘記，是非洲兄弟把中國抬進了聯合國」。如果說歐美是基於冷戰政治的需要，而非民主國家，則更多是中共輸送利益賄票的結果。
所以，中共政權的國際合法性與正當性，只是國際社會的現實需要，既不符合普世政治文明的規則，也不道義。
作者簡介：吳祚來專欄作家獨立學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