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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監獄最牛口頭禪遭顛覆 海歸 地獄群雄32

—"閻王"/烏紗關天人命賤

作者:

「閻王」

小閻嚇得一吐舌頭。

我們趕緊對隊長嘿嘿嘿嘿,隊長也沒再追問,把紀哥叫走了。看來是人人心裡有桿秤。

小閻又說:「小周,你丫要敢殺了老江——我敢說,全國人民都得給你上香!」

小周一笑,「不是跟你說了嘛,我們不搞暴力。」

下午醒來,小閻去透視。李護士特意來告訴我們:小閻被隔壁的結核傳染了,讓我們小心,還得對小閻保密。

我問:「紀哥,隔壁有肺結核?」

紀哥道:「還有肝炎呢!」

怨不得紀哥讓小閻上那屋搞衛生呢,敢情是他怕自己被傳染!我又問:「那『愛滋病』也在傳染區?」

「七處就四間病房,男隊長占一間,女犯女隊長占一間,傳染的可不都關一塊兒唄。」

「這不催命嗎?」

「早一天省一天,反正他也活不成,還給他花這冤枉錢?」

小閻透視回來了,啥也不知道,還挺高興。

現在我有點兒精神了,想從小閻這兒了解一下四區死刑犯的內幕。因為那兒是北京的腎源基地——中國的腎來自死刑犯,這是公開的秘密——我的組織配型試劑盒,就是給死刑犯和器官需求者做配型的。

他原來搶劫計程車,把司機砍成了重傷。按故意傷害罪、搶劫罪刑拘,又趕上不久前有人連殺了兩個計程車司機,民怨正大的時候,按刑法最低判他15年。可是他家有親戚是大官兒,給下邊兒遞了話,逮捕改成了「尋釁滋事罪」,然後又帶他到法醫鑑定中心做了個假鑑定——說他是神經病,才判3年。余刑還剩2年,調到北京唯一能大限度減「小刑期」的地方——七處四區,看護死刑犯。他減刑最多——10個月,下個月該起飛了。

我稱讚他「點兒正」,他卻長嘆道:「真後悔去那兒,膽小點兒得嚇瘋了,你可不知道怎麼熬過來的。號兒里每天早上6點起床——比別的區早一小時,死刑犯快速洗漱,天天就等著『上路』。如果倆鐘頭還沒被提走,就是又能活一天。那時候坐板兒,死一樣靜!」

小閻又說:「整天面對十來個戴鏈兒戴揣的活死人,啥心情啊?最難受的時候,就是鬧死的那個,別看有的殺人不眨眼,到時候真有害怕的,有的都得號兒里制服了他再扔出去!都得先打一針,不然不老實。」

「打什麼針啊?」小周問。

「鎮靜劑唄。」

我搖搖頭,「不全是,還有肝素,抗凝血的呢。」

「你咋知道?」紀哥問。

我說:「要腎啊!」

「怪不得走板兒不讓我們打腰呢!」小閻說。

紀哥說,「我聽說,是凡捐器官的都不一槍打死,活開膛!」

「啊?!」小閻驚呆了。

「看你嚇的,還在『死區』當牢頭呢!」紀哥輕蔑地說。

小閻大瞪著雙眼,搖著頭說:「在四區我號稱『閻王』,這一看,敢情我就是一個小鬼兒!」

紀哥問:「老美,你是不是探聽情報好……」

「紀哥你可別開玩笑,」我馬上截止了他,「我在外邊兒是賣器官移植試劑的,組織配型用。」

「這肯定賺錢啊!」紀哥說,「給咱好好講講,我原來也是大夫。」

「咱先聊這個,」我拉回了話題,「小閻,還不讓打哪兒?」

「你真老外!」小閻說,「心、肝也不讓打。真是活摘呀?」

我說:「外國的腎源是屍體腎,大陸的腎源是活體腎,所以都到大陸換腎。國際上移植一個屍體腎3~6萬美金,中國一個活體腎有的地方只要6萬人民幣。」

紀哥對小閻說:「回去別瞎說去啊!」

「我哪兒敢啊?他們要知道這個,還不都炸了?得給我加刑了!」

紀哥問:「你賣的試劑,腎移植必須用嗎?」

我委婉地說:「最好是用。」

紀哥說:「我有個哥們兒原來專做腎移植,我沒聽說他用啊。」

我笑了,「大陸腎移植手術的成功率是世界最高的,因為中國的腎源是最好的,但是原來大陸移植的腎,一年以後就壞死,因為以前大陸只配紅血球血型,不配『白細胞血型』——就是不做組織配型,所以移植的腎一年以後就壞死了。我這個試劑盒,就是配白細胞血型的。」

「紀哥,沒液了!紀哥——」樓道里傳來了隔壁的叫聲。紀哥狠勁擂了兩下牆,隔壁立刻住了嘴。

紀哥問:「那真是必須得買呀!這可太掙錢了!現在多少公司做這個呀?」

「有兩三家,我們的市場最大。」

「哎呀呀,不得了啊,得特別好賣吧?」

我有些不耐煩了,「前期可不好賣,你得說服他們用這個,好多醫院不懂這個,特別是小醫院,對上血型就移植,一年以後腎壞死,還賴病人沒保養好。你……」

我想示意他去叫護士,他卻饒有興致地說:「那你生意得多火呀!我都坐了快7年了,下月減刑一到我就出去了,出去了我也給你打工,賣這個去行嗎?」

「好啊!你……」我言不由衷地說。

紀哥又說:「我可跟他們不一樣,我是冤進來的……」

我實在忍不住了:「你先看看那打點滴的吧,回來咱再聊。」

「嗨!就是叫護士人家也不一定馬上來啊。」紀哥出去叫了護士,馬上回來塞給我本、筆,讓我寫上電話。

虧你原來還是大夫呢!就你這麼沒同情心,那屋病人叫你找人換液你都不理,還想給我打工?這麼冷酷的勞改犯,我能要你?敗壞我名譽!我把楊義和他家的電話給他寫上,讓洪霞去回絕他。「我是美國供應商,我在中國沒公司。這是我朋友的電話,他公司就賣我的試劑。」

紀哥問:「快放你了嗎?」

「差不多了,扯皮扯到最後了。」

「砰——」門被踢開了,一個美眉護士拎著兩個打點滴瓶姍姍而來。口罩掛在她一邊兒耳朵上,像是故意露出那嬌美面容。我正在賞心悅目,她突然發火了——

「誰叫你們調液體啦?!這得輸啥時候去?!」

這靚妹過來就把打點滴開關開到最大——這心臟咋受得了?血管也得得靜脈炎啊!

烏紗關天人命賤

我輕聲說:「護士小姐,我心臟不好,打點滴太快受不了。我在美國也學醫的,我就調慢了點兒。您看……」

聽我這麼委婉地勸慰,這靚妹嫣然一笑:「心臟不好啊,自己調吧。」說完飄然而去。

「行,老美,兩句半搞定,這要在外邊兒……」小閻邊說邊調小了開關。

晚上王所長查班,紀哥和隊長戴著一次性手套,挨個抖鐐子、查銷子——給他展示腳鐐的牢靠。這就是領導查班兒的主要任務。

王所兒主動對我「溫暖」了一番,臨走囑咐隊長:「別讓那老美住加床了啊,儘快換了!」

領導一走,隊長馬上安排換床。把我的加床搬到了隔壁傳染病房,小閻連鋪蓋一塊兒調了過去——小閻知道那屋的厲害也沒轍,但是還不知道自己因為負責那屋的衛生已經染上了結核。這快刑滿回家的人,臨出去還倒這一霉。

紀哥搬來紫外燈,打開殺菌,我們像屍體一樣全身蓋著被單,以防紫外線。這環境,真糟透了。

外邊亂鬨鬨了一陣,紀哥進來就埋怨:「弄不好今兒得發送一個!」

「啊?!那『愛滋病』不行了?」

「不是他,不過他也快了。剛來了個犯人,脾叫隊長踢破了,急診手術,找不著大夫。」

「脾破裂,大出血呀!不搶救人就完了。」

「大夫手機關機,」靳哥往床上一跳,床忽悠一下,「叫隊長踢破脾還頭回見,以前有倆破脾的:一個是號兒里打架,一個是預審的飛腳。」

正說著,隊長推門進來了。

救人要緊,我無暇思索,向隊長請示:「我會做摘脾手術,救人要緊,讓我來吧,我是美國的醫學博士。」

隊長笑了笑,漫不經心地說:「你以為這演電影哪?誰敢讓你做呀?這市局不開個討論會,能讓你去?」

我忘了這是紅產階級政府了!

隊長轉問紀哥,「你聽說過×大夫常上哪兒玩嗎?」

「那我哪知道啊。」

「他不是你磁器嗎?今兒他盯班兒,走不遠。」

「他……」紀哥想了想,「誰又請他洗三溫暖去了吧?我瞎猜的啊。」

「近處的三溫暖……」隊長一步三搖晃出了病房。

紀哥隨後給我上了一課:「你真是老外!以後快別管閒事兒了!中國人命不值錢,何況犯人!你也不想想:就算讓你做手術去了,手術成了也沒你的好,從隊長到處長也不落好!你要搞砸了,責任誰負?斷人士途!」

我真沒脾氣。共產黨是真有本事,中國傳統的人命關天的理念都革命沒了,成了——烏紗關天人命賤。

紀哥往床上一倒,二郎腿一翹,悠然念道:「各家自掃門前雪,對門失火別管滅。」

這都什麼「經」啊?我長嘆「怨不得冤案多呢。」

紀哥抻了個懶腰,又來了一套:「冤案自有倒楣人,管不了就別操心。」

我反問他:「要倒楣到你頭上呢?」

他打了個哈欠,「倒楣到家認點兒背,點兒背不能怨社會!」他翻了個身,「我先睡了,一會兒還得送葬呢。」

我真是無話可說,典型的黨『洗禮』出來的麻木人!

「點兒背不能怨社會」,這句時尚口頭禪,中共一定非常喜歡,不自覺地就給它洗刷罪名。海淀看守所的韓哥他們還算明白,糾正成了:「點兒背點兒背,都怨這個社會。」

眯眯糊糊中被吵醒,推進來一張活動床,大夫、護士、紀哥在忙活,隊長站在門口看著,看來是那個踢破脾臟的剛下手術台。大夫囑咐紀哥:「不能睡覺!有問題隨時報告!」

大夫撤了,紀哥打著哈欠來回溜躂,「這小子命真大!」

「大夫趕回來啦?」我問。

「值著班兒,真洗三溫暖去了!」

「這麼瀟灑?」

「潤著哪!都捧著。」

「這大夫都這麼牛?」

「你哪兒知道?這兒的大夫,誰敢不供奉著?保外就醫全靠他們呢!」

原來如此!犯人想提前保外就醫,最終得他們做病例啊。

次日上午,大夫終於查房來了。摘脾的犯人,已經脫離了危險期,看來當時傷得不重。

那位美眉護士推著小車來打點滴,我心情為之一振,但馬上就被扎沒了。她真有耐心!紮起來不厭其煩,我們都成了她練針的靶子。我挨了四針,小周更慘,血管也萎縮,手背小臂試了個遍,最後紮腳靜脈才輸上。沒一會兒又滑針了,腳腫了起來。

摘脾的病犯姓馮,中午開始進流食了。他問我們:沒脾了人會怎麼樣。紀哥張口就來:「挺好,往後就沒脾氣了。」

我告訴他:「沒脾了,人免疫力就低了,容易得病,特別是傳染病,謹防感冒。」

小馮是個大學生,一審剛判15年。因為一個混混兒在公園當眾調戲他女朋友,被他打跑了之後,叫來一幫流氓群毆他一個,差點兒把他打死。亂拳亂腳之中,他抄起個磚頭,磚頭角正點那混混兒太陽穴上了,死了。他說要是使錢,能算他防衛過度,早沒事兒了,可是他家窮,沒錢上供,就判他誤殺,進七處就砸上了死鐐。

他一審開庭回來,判了15年。他在隊長室摘了鐐子,一身輕。隊長開牢門的時候,他拍螞蚱——他並不抽菸,要是他不給號兒里進獻煙屁,就得挨揍——被隊長回頭一腳踢這兒來了。

小馮又問紀哥:「您見識多,像我叫警察踢壞了,我跟他們商量商量,我要不告,能不能二審少判點兒?」

紀哥說:「那警察得說:『愛告就告,少來這套』!誰讓你揀煙屁?人家以為你要越獄!誰沒挨過踢?怎麼就你點兒背?比劉備還背(備)!」

小馮差點哭了。紀哥又說:「踢你跟你案子是兩回事兒,你沒錢,高法怎麼能替你說話?你要敢告,哼哼,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嘆道:「這將來下圈兒減刑也困難啊,身體不好,沒法正常勞動啊。」

紀哥嗤地一聲,「減刑是錢說了算,跟勞動沒關係。」

看來我還是不習慣大陸這種紅產階級灌輸出來的思維,所以我看問題常常是「短淺」,連勞改減刑的門道兒都考慮不周全。

紀哥往床上一倒,誦道:

「日落西山,
減刑一天。
不用求人,
不用花錢。」

小馮這個窮學生就這麼被斷送了——他沒罪呀!誰自衛不那麼辦啊?這弄得老百姓都不敢自衛了!白挨打?失手了被判15年,公檢法又立功了——破了個大案!

走廊里傳來隔壁的叫聲:「紀哥,『武松』又昏過去了!」

紀哥又擂了兩下牆,鎮住了隔壁。紀哥坐了起來,「老美,那『愛滋病』是不是不行了?又高燒又腹瀉,那『閻王』整天給他洗單子。」——這「閻王」到紀哥手下,成小鬼了!

我問:「用什麼藥呢?」

「每天就一瓶(生理)鹽水,這不糊弄呢嗎?」

我無奈地搖搖頭,告訴他在號兒里就給「武松」停藥了。

紀哥出去轉了一圈兒,在樓道喊:「護士!5床液鼓了[1]!」

紀哥回來跟我扯起了他的故事,那意思讓我認可他這個員工。正聊著,美眉護士在外邊就嚷上了:「老紀,死了!」

[1] 液鼓了:打點滴針頭滑破靜脈,周圍組織腫了。

(下回預告:「武松」不朽/「六字真言」

附錄:引子

在美國取得了醫學博士學位,又完成醫學博士後工作以後,我涉足商海。2000年,在老朋友楊義的一手操辦下,我在北京成立了公司,楊義任總經理。我們主要經營產品需要從美國進口,但是尚未通過繁雜冗長的審批程式,在各大醫院「等著活命」的急切要求下,我只能自己攜帶入境。按照當時的法律,這種「闖關」的行為雖然也可以算「走私」,但是打著「科學實驗品」 的名義攜帶,就名正言順了。何況在開拓市場的前期,談不上贏利,也就更無可厚非了。一年多來,我頻繁穿梭於北京和紐約之間,把這些救命的試劑盒撒向了供不應求的國內市場。

  
2001年7月20日,我又照例帶貨飛抵北京,順利入境。可是第三天,卻遭到了突如其來的抓捕。我沒有犯罪,在某些人「整人為本」的思想下,好大喜功的預審卻利用模稜兩可的法律,將我們定為嚴重犯罪。楊義在囚禁中出於恐懼,把責任都推給了我。預審對我軟硬兼施,屢設圈套。在恐怖高壓下,面對步步威脅和重重欺騙,抱著先讓楊義解脫的幻想,我稀里糊塗地鑽進了一個又一個圈套,鑄成了「走私大案」,刑期「十年起步」。

在獄友親身教訓的解讀和借鑑下,在獄友的點撥下,我開始了艱難的抗爭——向整人體系抗爭……最後還是在米國政府的施壓下,我才洗脫了責任,得以地獄逃生。

看到我們開闢的市場將獲得的巨額利潤,「有關部門」竟然接管了我們的業務,接管了我的客戶。在藥品批文獲准之前,成了唯一合法「進口」的機構,冠冕堂皇地成了救死扶傷的「及時雨」,壟斷了國內市場!

  
在大陸看守所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我真正看透了這個體制的黑暗。公平的官司極其少見:重罪輕判吃賄賂——原告的冤案,輕罪重判拿獎金——被告的冤案,沒罪也判聽指示——想不到的冤案;大案吃、小案吃,錢也吃、色也吃,原告被告我通吃,吃完家屬吃律師——人民血肉的盛宴在這套體制下天天上演。

本書的記述,也許讀者看後覺得不可思議——會認為是如同電視劇一樣在杜撰——但是,那無一不是活生生的事實——只不過涉及難友們的隱私,作了一定的加工,並不影響紀實的真實性。

一位位難友的面孔,活生生地展現在眼前。他們有的已經獲釋,有的還在服刑。我在這裡祝他們一路平安…

責任編輯: 李岩  來源:來稿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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