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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落日大清帝國最後的權力分裂


說起短命的咸豐朝,人們往往嘆息的是那萬園之園的"圓明園"被焚毀的慘象和簽訂最多喪權辱國條約的苦命天子。然而,以往的史著卻忽視一個現象,那就是大清帝國統治權力出現的分裂。恰恰也正是這種分裂,是的大清帝國最終走到了歷史的盡頭。

咸豐皇帝,愛新覺羅氏,奕詝在位的十一年的權力分裂現象,彰顯於軍事和外事兩個領域。

滿清入關後內戰不斷,還在皇太極時期,滿洲已將明朝"以夷制夷"的策略,顛倒成為"以漢制漢",利用明朝降將降兵"為王前驅"。但在南明列朝敗亡以後,清廷卻面對尾大不掉的漢族新軍閥,被迫繼續用戰爭手段平定三藩和台灣鄭氏政權,而後又與邊疆諸族叛亂者兵戎相見。這一連串大小內戰,除征台外,均以八旗軍隊為主導,而以綠營漢軍為輔助。就是說滿洲權貴總在控制兵權。

然而,乾隆末嘉慶初,清廷面對白蓮教造反已暴露八旗、綠營的軍事無能。時至道光中葉發生清英鴉片戰爭,清廷重用滿洲宗室與綠營宿將,對付英軍北侵,卻無不一敗塗地,甚而不戰即潰。茅海建的名著《天朝的崩潰--鴉片戰爭再研究》對這一史實有深刻的揭示。

咸豐帝初即位就碰上太平天國造反,沒幾年又碰上英法聯軍趁火打劫。以這個紈絝皇帝為核心的滿清朝廷,雖被迫"重用漢臣",骨子裡並不信曾國藩等南國士紳為" 保家"而真"衛國"。因而,太平天國定都天京即派偏師北伐,英法聯軍一再北上威脅京津,咸豐帝仍指望八旗軍事權貴挽救危機,特別寄希望於蒙古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統率的蒙古旗軍。

滿洲八旗以滿蒙世襲武裝為骨幹。滿軍旗人早由咸豐帝族兄奕山、奕經在鴉片戰爭中腐敗無能而證明爛到骨髓。蒙古旗軍也在變,由咸豐三年(1853)十月皇帝嚴禁"蒙古人沾染漢人習氣",取漢名習漢文《清史紀事本末》,可得左證。

但僧格林沁麾下的蒙古旗軍,似乎例外,還保持蒙軍的剽悍傳統。咸豐九年(1859)五月英艦再次進犯大沽炮台,被僧格林沁部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失炮船數艘、洋兵數百,使咸豐帝聞捷更以為僧王是捍衛京師的最後希望,唯恐他有閃失,於次月英艦反攻而直驅塘沽之際,特下手詔,致僧王。

手詔僧格林沁曰:"握手言別,倏逾半載。大沽兩岸危急,諒汝憂心如焚。惟天下大事,在京師不在海口。若有挫失,總須退保津、通(通州),萬不可寄身命於炮台,為一身之計。握管悽愴,汝其勉遵。"(引見《清史稿》文宗紀咸豐十年六月辛卯。)

你看,皇帝多麼仁慈,甚至勸僧王千萬不要犧牲性命以報答君王,完全不像其高祖雍正、曾祖乾隆那樣因前線兵敗即臨陣殺將;但皇帝又多麼明智,他勸僧王勿因戰敗而棄大局,需識"天下大本在京師",唯有最終成功地捍衛北京,才是真正忠君即衛國。那手詔的語氣尤可玩味,自雍正帝致年羹堯那些手詔之後,一百多年裡何曾見到皇帝示大臣又如此親切像對家人的這類親筆信?

很可惜,據清代官史,僧格林沁王之忠勇,可比滿洲薩滿教崇拜的關瑪法(瑪法即滿語爺爺,指《三國演義》描述的蜀將關羽),其時運更不濟。他失塘沽,丟天津,絕非"大意失荊州"。而咸豐帝信用的另一滿人勝保,更不爭氣,在京郊八里橋一戰,竟慘敗於英法聯軍中孱弱的法軍,致使法軍統領因此役而被拿破崙三世封為八里橋伯爵,可謂"世無英雄,遂令豎子成名"。用不著說,失去僧王、勝保的滿蒙八旗餘部的最後屏障,咸豐帝除拋棄圓明園聽任英法聯軍蹂躪,豈有別擇?

咸豐帝率其妻妾親隨,一溜煙地奔逃熱河,留下殘破的首都,更留下殘破的山河。那時太平天國造反,引發的全國內戰正如火如荼。由曾胡左組建的湘軍各集團,不能說不關注英法聯軍侵占帝都,也向清廷申請"勤王",但這最終證明是空話。英法聯軍不是"火燒圓明園"了麼?英法侵略者不是逼出北京條約後就撤出北京了麼?咸豐帝不是認可新一輪"國恥",卻拒絕回京,而終於病死承德麼?

諸如此類現象,看似古怪,實則不怪。沒有了圓明園,教紈絝皇帝如何與妃嬪取樂?沒有了"天子"權威,教大清皇帝如何應對"外夷"而保存天朝上國體統?沒有了高曾以來百多年的皇帝獨斷一切的權力,教滿清七世大君如何向列祖列宗稟報政績?咸豐帝雖體弱多病,未必預料年方"而立",就會龍馭上賓。但他生前已被迫同意皇弟恭親王與留京王大臣,與英法俄美諸國談判簽訂的種種不平等條約,尤其被迫同意恭親王等在京設置總理各國通商事務衙門。在清代前所未有的這個衙門,接管了向來由清帝本人把持的外事權力。

那以後到辛亥革命迫使清帝遜位,凡五十年,外事權力能否由在位君王或僭主直接操控,成為晚清政治的大問題。

責任編輯: 劉詩雨  來源:新三才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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