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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惠林:啥?全球會有政經崩盤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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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澤反思,對西方社會而言,經濟大衰退儼然是冷戰過後的最大危機,然而,這真的是無法事先防堵的嗎?我們又真的熬過這個危機了嗎?而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我們又要怎麼確保社會穩定,避免世界失序?

自人類創造了「貨幣」以來,「五鬼搬運」就愈來愈方便,投機炒作勾當也愈見熾熱,而金融風暴和經濟蕭條也與人類常相左右。十七世紀初荷蘭鬱金香熱和十八世紀初的南海泡沫,是歷史上早期最經典的兩個案例。而一九三○年代的全球經濟大恐慌,更是研究金融危機的經典事例。

金融狂熱一波接一波

這些歷史事件都不乏被記載分析,最著名的當屬一九九○年出版的《金融狂熱簡史》(A Short History of Financial Euphoria),這是已故經濟學家約翰·高伯瑞(John K. Galbraith)所寫的一本暢銷小書。或許如高伯瑞書中所言,人們對金融風暴的記憶時間不超過二十年,當投機泡沫崩盤瓦解,理財金童受到懲罰,財務金融理財學門或許不若往日風光,但不到二十年另一批金融天才又再出現,相關學科也再度熱門,金融創新又受到禮讚,買空賣空再度大行其道,實質製造經濟又被晾在一旁,沒多久再出現瘋狂炒作,接著則是轟然瓦解崩盤,經濟大災難降臨。高伯瑞無奈地告訴我們:「除了更清楚掌握投機傾向與過程外,我們能做的似乎很有限。」也就是說,將歷史事件始末詳述,讓世人了解來龍去脈,強化自己的懷疑態度是唯一治療方式。

高伯瑞為我們記述了一九三○年代以前的金融狂熱,日本知名財經專家倉都康行(Yasuyuki Kuratsu)在二○一四年出版的《12堂撼動世界的財經課》這本書則延續高伯瑞,為我們闡述自一九七一年尼克森震撼以來,直到二○一四年經歷四十餘年已經發生過的十二次經濟危機,提醒世人金融危機時不時會重演,要我們發揮理性不要輕易被騙,讓「歷史是一面鏡子」的教訓落實,不要讓「歷史的教訓就是從來沒從歷史中得到教訓」的遺憾重演。不過,人類還是沒記取教訓,仍然大印鈔票,以QE(量化寛松)手段隱性大力撒錢,而絕大多數被中共搬走。不但在中國吹起金融大泡沫,其政府在「剛性兌付」手段下形成「剛性泡沫」,矇騙世人。

金融業失職惹禍

迄今的金融風暴和經濟衰退事件,最被世人記憶的當屬一九三○年代的經濟大恐慌和二○○八年的全球金融海嘯。前者被認為是凱因斯(J.M.Keynes)創見的「政府創造有效需求」政策化解,後者則被認為是美國政府大力紓困銀行業而解決危機。於是政府從此站上經濟舞台當主角,以財經政策調節經濟體就理所當然被世人所接受。不過,政府以政治手段來解決危機是否真的有效,或者只是將病症掩蓋、甚至積壓下來,不久之後還會迸發更大風暴,一直是討論話題,而政府的政治行為救市,讓銀行界和富人全身而退,但一般民眾卻悽慘的陷於失業和薪資下降、貧富懸殊極度拉大的後果,讓「民粹主義」在全球急速抬頭。

其實,金融風暴、經濟大衰退之所以發生,都是金融業失職、政府官商勾結推波助浪的結果。已故的中研院院士蔣碩傑教授早已明說,「五鬼搬運法就是金融赤字」,就是金融機構以各種方式將錢搬給少數有權有勢富人。金融機構原本扮演「資金的橋樑」或「金融仲介」角色,也就是右手接受民間的存款,左手再將這些存款貸放給從事「實質生產」的業者,而且要盡心盡力找到既有誠信又有能力,亦即生產力高的業者。

這樣子的金融體系不但無趣,規模也是小的,在二○世紀美國股市興起的六○年代,金融和保險業合計也只占不到GDP的4%,而這種無聊、原始的金融體系卻維繫了在一個世代之間,使生活水平倍升的經濟體。對照二○○八年金融海嘯發生前夕,金融和保險業占GDP的8%,更有規模巨大的公司,而且吸引社會中頭腦最好的人才,他們讓金融世界光鮮亮麗,其背後的證券化過程,使貸款不再專屬於借方,而是繼續給其他人,這些人把貸款細切、分割,並把個人的債務整合成新資產,於是次級房貸、信用卡卡債、車貸等等都進入金融體系中,結果讓風險倍增、金融體系弱化,終而慘遭崩解,進而危及各產業,延禍全人類。

「金融深化」成危機

不過,二○○八年全球金融海嘯的教訓,並沒讓金融業走回正軌,且在衍生性金融繼續創新下,金融業掌控的權力更大。《時代》和《金融時報》專欄作家拉娜・福洛荷(Rana Foroohar)在二○一六年出版的《大掠奪》(Makers and Takers),書中告訴我們,金融業掌控的權力大到不成比例,它代表7%的經濟產值,但拿走了大約25%的企業獲利,而且只創造4%的工作,但它塑造政府官員、監管機構、執行長,甚至很多消費者的想法和心態的能力更為強大。二○○八年之後,行政部門的決策為金融業帶來龐大利潤,並造成房屋所有人、小公司、勞動者和消費者的損失。金融業已經成為經濟成長的阻力,而不是催化劑,因為它的成長使得企業和整個經濟社會都受到損害。

今天,在美國,是金融家在對企業發號施令,在金融市場創造財富已變成目的,而非把金融市場當成工具,以達成共享經濟繁榮的目的。金融思維已在美國企業根深柢固,即使最大和最有前景的公司也開始運作得像銀行。現在的美國企業只要搬動現金,就能比以前賺到更多錢,光是從單純的金融活動,是交易、對沖買賣、稅負優化和銷售金融服務,就能產生比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時期差不多五倍的收入。我們的金融體系已無法對實體經濟發揮作用,只對其本身產生功用。這是一種經濟疾病,以「金融化」(financialization)這個名詞來稱呼,意味著華爾街和它的思維趨勢,不僅滲透到金融業,更已滲透到各行各業。這種非常重視短期又高風險的想法,在二○○八年幾乎翻覆了全球經濟,現在還拉大了貧富差距,阻礙了經濟成長。

「金融詛咒」蠢蠢欲動

「金融化」現象只在美國發生嗎?當然不是,它已成為另一種「全球化」。英國作家尼可拉斯・謝森(Nicholas Shaxson)在二○一八年十月出版的《金融詛咒》(The finance curse: How global finance is making us all poor)很直接明確用書名宣示,「金融化」不但是全球性,而且「全球金融化」已讓全人類都趨向貧窮,甚至已經成為「金融詛咒」了!

謝森告訴我們,一九七○年代正式浮上抬面的「金融化現象」,如今已緩慢、安靜地不知不覺影響了你我,它經由金融(financial)、保險(insurance)、房地產(real estate)這三大火紅產業,在規模與權力上的大幅擴張。同時,金融市場操作技巧、動機與思考模式進一步深入我們的經濟、社會、甚至文化之中。

半個世紀前,各界普遍相信經營企業的目標不只是賺錢,還要服務員工、社區與整體社會。過去幾十年來,進入金融化時代,企業宗旨縮小到只剩下儘可能為股東與企業主創造財富。複雜的企業結構實際上是金融結構,架在真實、具實質功能的工作之上,用創新又複雜的方式把錢向上層輸送。

在金融時代,企業主與他們的顧問,還有整體金融業,已從為經濟體創造財富,轉向利用金融技巧從經濟體提取財富。當金融不再擔當傳統上服務社會並創造財富的角色,轉而從經濟體其他地方榨取財富,不但利潤更高,金融業也因而獲得龐大的政治權力、設定法令規章,甚至形塑整個社會以滿足自身需求。結果就是經濟成長放緩、貧富差距擴大、市場缺乏效率、公共服務受創、貪腐更嚴重,其他經濟部門被掏空、民主和社會整體受害,「金融詛咒」就出現了。如今,世界上諸多國家都已深陷於「金融詛咒」之中而不自知,仍然為了創造大的財富與飄渺的國家競爭力而詛咒自身。

迄今,二○○八年全球金融海嘯轉眼已過十個年頭,在主要國家QE(量化寛松)政策下,全球經濟在歐債危機和地緣政治風險下,卻曾出現一波景氣復甦態勢,尤其資本市場更呈現多頭走勢。

不過,在一片大好的經濟榮景下,卻也時不時地出現泡沫化的警示。畢竟全球多頭走勢其實不是來自基本面的明顯改善,而是各大央行實施QE政策放出大量遊資新政。由於資金並未流向實體經濟,致經濟成長的力道疲弱,一旦QE政策停止轉向緊縮,資金活水中止,一九三○年代經濟大恐慌、一九七○年代停滯性膨脹、二○○八年金融海嘯就會重演。

「到毀滅之路」聲音響起

到底金融危機有多嚴重、多可怕,二○一六年出版的《下一波全球金融危機》(The Road to Ruin)書中,瑞卡茲(James Rickards)為我們描述得淋漓盡致。英文書名「到毀滅之路」已夠讓我們怵目驚心,會不會危言聳聽?或者類似水晶球預言?

經由對歷史的剖析和嚴謹的研究之後,瑞卡茲告訴世人,金融危機已取代動能戰爭,成為複雜系統動力的核心,而一九九八年和二○○八年的金融危機只是警訊,是一場無法想像的災難之前的震動。可怕的是,一般的地震在累積的能量釋放完之後會停止,但金融地震會引發系統性危機而持續,而由於過去金融危機出現後各國政府採用錯誤的紓困政策,所累積的負能量非常之多,使爆發震動力度難以想像。瑞卡茲強調說,這不是臆測,而是系統動力推測的結果。不過,他也安慰我們,這個結果並非無法避免,懸崖勒馬需要「縮小銀行規模、減少衍生性金融商品、降低槓桿,以及有可靠的貨幣,也許要與黃金聯繫」,但他卻說眼前看不到任何這類補救,只見系統崩潰逐漸逼近。

福洛荷和謝森已都附和瑞卡茲,在二○一六和二○一八年分別以「金融化」和「金融詛咒」警示世人防範。無獨有偶的,歷史學家亞當・圖澤也在二○一八年八月寫了《崩盤:金融海嘯十年回顧,從經濟危機變成政治動盪的不穩定世界》(Crashed: How a Decade of Financial Crises Changed the World)這本書,告訴我們:「十年過去了,這場二○○八年的金融危機從未真正結束。」他認為,是各國央行即時伸手,搶救了銀行業,而這一場金融危機,帶來了很嚴重後遺症,導致歐洲和美國的民粹主義政治興起。

圖澤警告,我們至今仍未從這場危機「恢復」正常。下次再有危機爆發,各國政府還有沒有能力採取果斷行動,他抱持悲觀看法。圖澤曾斷言,二○○八年經濟大衰退會直接導致全球面臨金融危機,時至今日,證實這位經濟歷史學家所言不虛。儘管過了十年,我們仍活在金融海嘯的遺緒之中。無論以納稅人金錢緊急救助貪財無能的銀行業,還是央行以量化寬鬆重振富人資產面值,本質上都是政治行為,但對比銀行界和富人很多仍可全身而退,一般民眾則慘得多,深陷失業和薪資下降等難關,不滿情緒最終引發左右兩翼的民粹主義。

面臨崩盤的不穩定世界

二○○八年九月,當時的美國總統布希宣稱這是場只關係到華爾街的經濟危機,事實上,它對全球經濟是一大重擊,無論英國、歐洲的財金市場,乃至亞洲、中東和拉丁美洲的工廠及造船廠皆大受影響,造成美國及歐洲當地開始反思民主資本主義的正當性,甚至進一步導致烏克蘭爆發戰爭、希臘財政混亂、英國脫毆、川普出頭等重大事件。

圖澤將二○一○年的歐元區債務危機視為二○○八年的延續,而二○○七至二○一二年的金融和經濟危機在二○一三年至二○一七年間轉化成對後冷戰秩序的全面政治和地緣政治危機。除了川普入主白宮外,歐洲多國右翼民族主義者崛起。

貧富懸殊激化

圖澤認為,雖然美國當時備受批評,但二○○八年果斷以7,000億美元救市是成功的,問題在於歐巴馬上台後的刺激經濟措施並不足夠,未能令大眾受惠。當美國有關貧富懸殊的討論加劇後,也愈加暴露出溫和自由主義者對資本主義民主制的長遠問題苦無良方,「危機令貧富懸殊以及社會剝削引起的緊張進一步激化。二○○八年後採取的戲劇性救市措施,雖然短暫有效,也帶來深遠的負面影響」。

川普上台被視為「後真相時代」的開端,但圖澤認為,無視事實不是民粹主義者的專利。他提到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二○一一年對歐債危機曾聲言:「當事情嚴重時,你要說謊。」圖澤坦言,西方精英失去信譽所造成的損害很大,奢求在美國不能領導世界時便求德、法取代,這無助解決問題。他認為,在新危機醞釀之際,更應明白二○○八年發生什麼事,有什麼錯誤,才能向前進。

本書共分四部、二十五章,以六百頁的篇幅,將全球政經議題分成全球經濟發展及其伴隨的風險、全球政商關係與各國勢力影響下潛藏的不平等交流、因社群網站活躍引發的網路經濟危機、美國中產階級所面臨的困境、中國崛起,以及全球石油危機等六大主題,逐一探討,提出嶄新獨到的見解。

最後,圖澤反思,對西方社會而言,經濟大衰退儼然是冷戰過後的最大危機,然而,這真的是無法事先防堵的嗎?我們又真的熬過這個危機了嗎?而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我們又要怎麼確保社會穩定,避免世界失序?

唐太宗所言:「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讀這本經濟歷史學家著作的十年全球政經史,或可得知政經風暴是否可能發生,也可知如何預先防範,也或可免於會有「千金難買早知道」的遺憾!

責任編輯: 江一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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