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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殿堂與人間煉獄

—中國科學院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在文革中的血腥經歷

作者:

——謹將此文獻給因不堪忍受文革中殘酷的精神折磨,而在實驗室內吞食水銀後上吊自盡的同事湯濟宏先生

文革的獨裁和法西斯本質,文革還在繼續毒害著中國人

二十世紀是一個獨裁和極權運動頻出的世紀。其中尤以上半世紀希特勒納粹在德國和歐洲的橫行,和二十世紀下半期毛澤東在中國一手導演的文革,影響最大,破壞最烈。仔細比較這兩個前後出現的獨裁運動,人們可以發現它們之間諸多相似之處。

一、這兩個獨裁和極權運動都從造神而興起。翻開德國歷史的這一頁,我們可以從當年的電影,書刊和圖片中看到那一次次的大型集會,遊行,閱兵。在群眾和旗幟的海洋中,響徹雲霄的「希特勒萬歲!」吶喊聲,伴隨著整齊劃一的舉手禮,顯示希特勒眾望所歸的領袖形象。希特勒的得力助手赫斯振臂高呼「黨就是希特勒,希特勒就是德國!」一位以吹捧納粹而聞名的女導演稱「希特勒是歷史上最偉大的人,一個完美無缺的人」。

每個經歷文革的中國人都可清楚地回憶起,1966年文革興起時,天安門廣場上一次次的盛大接見。城樓上林彪周恩來舉著「紅寶書」,一次次聲嘶力竭地高呼「毛主席萬歲!萬萬歲!」的口號。廣場上紅旗招展。從全國各地來到北京朝聖的百萬紅衛兵們,齊手揮動人手一本的「紅寶書」,構成一波又一波紅色的海洋。每當毛澤東出現在城樓上向眾人揮手時,廣場上更是萬歲聲響徹雲霄。那些發了瘋似的人們情不自禁地向前擁動,很多人激動得涕淚橫流。林彪對毛的神化更是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他肉麻地提出向毛的「三忠於」(忠於偉大領袖毛主席,忠於毛澤東思想,忠於毛主席的無產階級革命路線)和「四無限」(無限信仰,無限崇拜,無限熱愛,無限忠誠)。

二、希特勒善於利用青年人為他的獨裁運動打頭陣。從德國當年的記錄影片中,可見到佩戴納粹臂章的青年軍,衝進猶太人家中大肆打砸搶的鏡頭。他們更遍設有進無出的集中營,關押並消滅了百萬計的猶太人和戰場上的俘虜,實行殘酷的種族滅絕政策。

毛澤東在發動文革時也同樣利用好鬥的青年學生,作為他在全國製造恐怖的工具。每個文革過來人都可清楚的回憶起那些頭戴軍帽,佩戴紅衛兵臂章,手中揮舞大銅頭皮帶的男女紅衛兵們,橫行在全國各地的情景。他們在毛的指揮下,將一個個「走資派」,「黑五類」,「反動權威」們任意抽打,虐待,侮辱,批鬥。在紅衛兵興起的1966年8月和9月,僅北京一地就有1700多人被紅衛兵們活活打死。以破四舊為名,紅衛兵可任意進入千家萬戶,一陣打砸,將一切書籍,文物,收藏都以「資產階級毒草」而任意破壞甚至付之一炬。短短几個月的紅衛兵橫行,使中國的大部分古建築和文物都遭受嚴重破壞,猶如經歷了一場戰爭。

長達10年的文革結束後,黨國元老葉劍英曾公開承認,中國兩千萬人死於文革。這是繼希特勒的大屠殺後,二十世紀的又一場觸目驚心的反人類罪行。希特勒屠殺在戰場和集中營中進行,其罪行暴露在全世界面前。而毛澤東在文革中的迫害和屠殺,卻發生在中國的每個角落。那些發生在全國各地的批鬥會,「牛棚」和監獄中的種種酷刑,精神折磨,甚至割喉,爭食受害人的心肝等野蠻行經,至今仍被蓄意掩蓋。

三、希特勒宣揚雅利安民族是最優秀的民族,為他們在國內迫害猶太人和向外擴張侵略製造依據。血統論便是毛澤東的共產黨維繫其一黨專政的種姓論。文革中那些出身高幹的紅衛兵們曾高喊「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

今日,以習近平為首的「紅二代」(更確切地應稱作「老紅二代」,他們出身於黨國的開國元勛家庭,他們自認為比出身於江澤民胡錦濤等家庭的「新紅二代」具有更「高貴」的紅色血統)已全面接管了中國的黨、政、軍大權。但他們生長在閉關鎖國的毛澤東黑暗統治年代,頭腦中充斥的只有毛澤東的階級鬥爭,無產階級專政。毛澤東思想深入他們的骨髓中。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一上台便迫不及待地參拜毛氏「神社」。

習比他的前任更蔑視人權,拒絕法治,反對民主。

四、德國猶太作家克雷普勒在其著作「第三帝國的語言」中寫道:希特勒、戈培爾等人使用的語言是一種誘導和左右普通人思維的毒素,這種語言像很小劑量的砒霜,不知不覺中毒殺人的思考能力。這種語言有一種根深蒂固的狂熱,總是使用最高的極端語式。即使在納粹滅亡後,那些語言仍陰魂不散。

毛澤東、林彪發揚光大了希特勒的伎倆,從而也更深的毒害了中國人。文革自始至終充斥著狂熱和極端的語言和思想。作為發動文革的準備,毛創造了大量的文革語言,為文革開道:中國赫魯雪夫,書讀的越多越蠢,野心家,陰謀家,定時炸彈,文藝黑線,反黨集團,叛徒,內奸,工賊,全黨共誅之,全國共討之。

整整十年,這種文革語言充斥著一切報紙雜誌,大字報,傳單,文件中。全中國人就在這種瘋狂和極端的思想和語言環境中,手捧「紅寶書」,早請示,晚匯報,鬥私批修,揭發,批判,武鬥。現今,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者們,為著他們一黨專政的需要,已將文革作為不可觸及的「禁區」,因此這些文革語言還在繼續毒害著中國人。

40多年前的1966年,紅衛兵們在文革中高喊「我們就是要把你們打翻在地,再踏上一腳!」,「要掃除一切害人蟲,全無敵!」。40年後的今天,2014年1月22日,我們打開被稱為中共喉舌的人民日報電子版——新浪網,可以看到很多如下的驚人大標題:

中國海軍司令一句話噎死美軍

中國提醒印度離納粹遠一點

美國做世界老二這是宿命

與中國作對的沒有好下場

北京公開對日說出最恨之話

中共軍方大動作戲耍安倍

衛星泄二炮對日恐怖部署

歐巴馬嚇懵:中國三千架殲六終於發威了

中央軍委爆驚人決定:釣魚島爆高烈度戰爭

1月19日太原射大殺器

當今,這類氣壯如牛,目空一切,殺氣騰騰的「豪言壯語」,天天都在毒害著普通的中國人。當年希特勒就是用這類左右普通人思維的毒素,將德國人趕上了挑戰世界的二次大戰戰場。今日中國的獨裁者們繼承希特勒、毛澤東的伎倆,目的為何,不是十分明顯嗎?

五、毛澤東發明的大字報是一件惡毒的殺人武器。從反右到文革,從對付他的「親密戰友」到普通百姓,毛澤東用大字報不知傷害了多少人。大字報中充滿著對人的污衊和誹謗,更有「上綱上線」的政治大帽子。鋪天蓋地的大字報及其惡毒的語言摧毀了不知多少人的精神防線,從而達到傷害他們的目的。毛澤東用大字報踐踏人權,連希特勒都望塵莫及。

據統計,全世界大約有一億人,死於二十世紀的國際共產獨裁運動。其中七千萬人死於毛澤東之手。現在讓我們看看中國的一個小小單位,中國科學院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在文革中的血腥經歷。

「資產階級黑染缸」

從1957年的反右到1958年的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化,毛澤東的一切倒行逆施,使中國的經濟走向崩潰,並導致至少餓死三千萬人的大饑荒。面對共產黨內反對派的壓力,毛不得不退居二線。但這只是他以退為攻的策略。經過幾年的謀劃,終於在1966年發動了「史無前例」的奪權運動——文革。在他的這場向「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奪權」的大動亂中,上海有機所這個知識分子成堆的地方,在運動一開始便處於深深的漩渦中。

文革一開始,在當時中國極端思潮的推動下,在一位新進有機所的高幹子弟的策劃下,召開「紅五類」大會,控訴「紅五類」們在有機所遭受的「歧視和迫害」,把科研工作上的科研人員和輔助人員的分工關係,變成上下人員間的壓迫關係進行控訴。

在當時鋪天蓋地的大字報中,這位高幹子弟的一張大字報特別引人注目。這張大字報秉承毛的旨意,聳人聽聞和蠱惑人心地提出科學院是「資產階級的黑染缸」。按照這份大字報,有機所的領導(黑染坊的掌柜們)理所當然成了有機所的走資派。那些從歐美資本主義國家回到中國的,和從舊中央研究院留下的高研們,那些被毛稱為「反動學術權威」的人們,便成了「黑染坊的染師」。那些經過「黑染師」們帶領和培養的科研人員,成了被染黑了的「資產階級知識分子」。而出身高幹的大字報作者,和剛進科學院還來不及塗黑的青年學生,當然成了有機所的唯一革命力量。

由此,文革在有機所的第一輪狂濤便首先對準了所領導和高研們。上海有機所是建立在原中央研究院化學所基礎上的老所,但原來規模很小,研究內容僅限於某些天然有機物的研究。一位於1958年來到該研究所的領導,是共產黨內少見的能辦些實事的人。他不但使規模很小研究單一的研究所,發展成一個綜合性的大型有機化學研究所。為了推廣應用研究成果,他還領導建立了一個一定規模的實驗工廠。在科研管理上也有他獨到的見解,他提出了「高研指兔子,中研打兔子,實驗員檢兔子」的形象化科研分工。他也公開提出他願意為科學家們服務,為他們創造良好的科研環境,甚至提出實驗摟內擺些花木盆景的建議。

在「黑染缸論」作者的眼中,他當然成了典型的黨內走資派。雖然文革前他已被調往有機所的上級單位,但他還是被抓回有機所,大會批,小會鬥。他在有機所曾為實驗操作人員,設計了一種坐著進行操作的高腳園凳。此時卻成了他在有機所「實行資產階級專政,迫害低級人員」的物證,並讓他坐在這種高凳上長時間的批鬥。

在批判「資產階級科研路線」的狂熱中,有機所還舉行全所的盛大儀式,拆除一位高研的辦公室,以示徹底砸碎「資產階級科研路線」,並高喊著「興無滅資」的口號,燒掉另一位高研的論文集。

隨著北京紅衛兵在毛的指揮下竄向全國各地,文革越來越充滿殺氣和血腥味。有機所的大字報中也越來越多的使用上綱上線和侮辱性語言。各種各樣的政治大帽子,諸如「黑幫」,「學霸」,「爬蟲」,「叛國投敵分子」,「資產階級孝子賢孫」充斥在大字報中。某些黨政幹部利用工作之便拋檔案整人。

一位研究室黨支部書記,因無法忍受大字報的無端攻擊和批鬥會的折磨,毅然跳樓自殺身亡,他成了有機所第一位文革犧牲者。

一位從大學研究生院畢業分配到有機所工作的科研人員,因工資低於科學院畢業的研究生而有些牢騷。他的弟弟高中畢業後未考上大學,被分配在靠近九龍的農場勞動。一天深夜他弟弟與同學渡河去香港謀生。在他寄給弟弟的一封信中,談了他工資待遇上的不公。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封平常的信寄出後便被公安機關截住,並轉回有機所,投入了他的檔案袋中。文革一開始他便被打成叛國投敵分子而遭批鬥。

文革一開始,一位分管全所國防科研,並曾參與中國原子彈引爆炸藥研究的黨員副所長,被揭發為「漏網地主分子」。他被從四清工作隊揪回有機所批鬥。有機所派人遠到他的老家抄家。在一次批鬥會上,他的妻子也被揪來有機所陪鬥。一位造反派頭頭對她拳打腳踢,一巴掌將她打翻在地。這位副所長從中央研究院到中國科學院,為中國的有機化學事業貢獻了他的大半生。但在整整十年的文革中,先是被污衊為「地主分子」,受盡種種折磨,後更被打成「國民黨潛伏特務頭子」,被關在有機所私設的地牢中整整一年,受盡更多的慘無人道的折磨。

「黑染缸」里的「叛徒和特務」

有機所一位從法國歸國的華僑副研究員,文革一開始便被懷疑為「法國特務」而受到大字報的攻擊。這位在國外從未受到過如此野蠻和激烈攻擊的膽小知識分子,留下一份遺書給他妻子(也是有機所研究人員)和年幼的女兒而投黃浦江自殺。

實際上他的屍體當時便被上海打撈部門發現並以無名屍體火化,並留下了他的衣物,以備日後鑑別之用。但有機所的造反組織卻認為他做賊心虛而逃跑,甚至認為他可能已「潛逃國外,叛國投敵」。因此在整個文革中不斷派人外出調查他的下落,不斷干擾他在中國的親戚朋友,使他們在文革的恐怖年月中長期遭受政治壓力。他的妻子的處境便更為艱難。她除必須面對因丈夫突然失蹤所造成的精神壓力和種種家庭困難,並長期面對強大的政治壓力。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華夏文摘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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