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里的春天
與唐詩里的明艷鮮活有所不同
總是帶著點淡淡的疏離感
透著空靈與典雅的寂靜
01
好事近·夢中作
秦觀
春路雨添花,花動一山春色。
行到小溪深處,有黃鸝千百。
飛雲當面化龍蛇,夭矯轉空碧。
醉臥古藤陰下,了不知南北。
(化龍蛇一作:舞龍蛇)
一場春雨催生萬物。
春氣浮動、奼紫嫣紅的深山裡,
溪水潺潺,群鳥薈集,戲嬉喧鬧,交相和鳴。
醉臥古藤陰下,仰望碧空,
只見「飛雲」涌動,如龍蛇飛舞,變幻莫測。
如此美好的春光,讓人全然忘卻了塵世煩擾。
02
玉樓春·春恨
晏殊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
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
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天涯地角再遠也有盡頭,
但別後的相思之情,卻是無限綿長。
宋詞裡的春天,最多的便是愁緒。
它像綿綿不停的三月春雨,
落在楊柳依依、芳草萋萋的長亭古道上,
飛入被五更鐘聲驚醒的離人殘夢中。
03
愁倚闌·春猶淺
程垓
春猶淺,柳初芽,杏初花。
楊柳杏花交影處,有人家。
玉窗明暖烘霞。
小屏上、水遠山斜。
昨夜酒多春睡重,莫驚他。
初春時節,春意尚淺,
柳樹剛剛萌發新芽,
杏花三三兩兩的開在枝頭。
隱居於楊柳杏花處的主人家,
因前夜飲了太多酒,睡意正濃。
全詞寫景由遠及近,鋪排而下,
步步烘托,曲終見意,
既層次分明,又用筆省淨。
細味深參,全詞無一處不和諧,
無一處不舒適,無一處不寧靜。
04
眼兒媚·酣酣日腳紫煙浮
范成大
酣酣日腳紫煙浮,妍暖破輕裘。
困人天色,醉人花氣,午夢扶頭。
春慵恰似春塘水,一片縠紋愁。
溶溶泄泄,東風無力,欲皺還休。
暖意包裹著軀體,花香沁人心脾,
春困不知不覺泛起。
身心的憊懶就像春塘中那細小的波紋,
叫人感到微妙,
只覺得絲絲的麻麻痒痒、陣陣的軟軟綿綿。
這首途中記感之作,用筆輕靈,
發語淡婉,將「春慵」寫的尤為傳神。
05
蝶戀花·暖雨晴風初破凍
暖雨晴風初破凍,
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
酒意詩情誰與共?淚融殘粉花鈿重。
乍試夾衫金縷縫,
山枕斜欹,枕損釵頭鳳。
獨抱濃愁無好夢,夜闌猶剪燈花弄。
初春時節,春風化雨,和暖怡人。
初長的嫩柳,如媚眼微開;
盛放的艷梅,似香腮紅透。
李清照筆下的春天,細膩又委婉。
詩句中那些柔軟的情絲,纏綿的意蘊,
仿佛穿透時間的屏障,
引領著我們回到那帶著點點憂傷的宋朝的春。
06
蝶戀花·春景
花褪殘紅青杏小,
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
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是詞中最為人稱道的兩句。
雖然枝頭上的柳絮隨風遠去,愈來愈少;
但不要擔心,到處都有茂盛的芳草。
上句將傷春的情感,惜春的感情,見於言外。
後句將傷春之情,迅速轉化成曠達之境,
詞曲的意境也藉此得到了升華,
作者藉此勸說大家要保持樂觀的心態。
07
蘇幕遮·草
梅堯臣
露堤平,煙墅杳。
亂碧萋萋,雨後江天曉。
獨有庾郎年最少。
窣地春袍,嫩色宜相照。
接長亭,迷遠道。
堪怨王孫,不記歸期早。
落盡梨花春又了。
滿地殘陽,翠色和煙老。
日光漸暗,暮靄沉沉,
翠綠的春草也似乎多了些蒼老。
眼看梨花落盡,春天馬上就要過去了。
臨暮春而悵然,見落花而傷懷,
在詞人看來,花開固然可喜,
但花落的凋敗情景,更令人悵惘興嘆。
08
玉樓春·春景
宋祁
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
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春光短暫,
人生能肆意歡娛的時間太少,
只能舉杯對斜陽,請它留下來把晚花照耀。
人生一世,艱難困苦,不一而足;
歡娛很少,則憂患苦多,不待問而後知。
難得開口一笑,故願為此一擲千金亦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