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我一度想閉口不談,但卻不能掩耳盜鈴,欺騙自己。
在美國五六年,從家人口中聽到了4次噩耗:
年事已高的外婆摔了一跤後仙逝;
年過半百的大舅心梗意外離世;
家族頂樑柱大伯癌症去世;
大伯母不久後也因病隨他而去。
都是很親近的從小看著我長大的親人們,人死燈滅,我沒有機會回國送喪,只能默默垂淚,在心裡與他們一一告別。
所以,對於這次回國能陪伴家人拜見親戚們,我是非常積極和期待的。
見一面少一面,每一面都彌足珍貴。
首先是我的父母,真是心底不敢觸碰的軟肋。
媽媽前幾年得了血栓,幸而得到了及時治療,被姐姐姐夫很快送到西安的大醫院治療;
救治得當,已經恢復了健康,但依然要按時吃藥和複查,以防復發。
期間需要給醫院一次性繳納10萬元的治療費,姐姐一家出錢出力,我心裡萬分感激。
並下定決心要努力掙錢,爭取儘快給父母存夠一筆緊急救治金,以防萬一。
爸爸最開始肺部有問題,也是找人在西安的大醫院治好了;
但後來他的腿又僵硬地不能打彎,走路不利索,越來越跛,還伴隨著疼痛;
他自己覺得可以忍,但在一家人的強烈要求下,又去西安的醫院尋醫問藥,做康復治療一個月,現在雖然還有點跛,但不疼了。
人老了,治療也有個限度,他這是年輕時下了苦力,把腿用廢了,只能治到這一步。
但他說,只要不疼就好,如果疼的話,那才是受罪。
除了父母,還有他們兩邊的家族親戚,我都要一一去拜訪。
帶著米麵油等農村的送禮硬通貨,姐姐姐夫開車陪我一家一家去跑。
爸爸這邊有7個姑姑,3個姑姑已仙逝,剩餘4個,各個疾病纏身。
三姑已至耄耋之年,是我們家族年齡最大的老者。
胳膊腿都不中用了,走路顫顫巍巍,幸而還能自理;
但在我快離家時,她摔了一跤,暫時只能躺在炕上,希望後期能恢復。
她早年失去了兩個兒子,現在唯一的大兒子,也就是我的表哥,也得了腦梗,行動不便,需要表嫂照顧。
我去看表哥時,他眼裡泛著淚花,哽咽著說不出話,我鼻子一酸,心裡難受極了;
仿佛看到了他風燭殘年的畫面……
五姑和六姑嫁到了同一個村子,去看她們時:
一個在炕上躺著動不了,說是走不了幾步路,連站著做飯都不行,只能坐著做飯;
另外一個也是兩手插著腰,羅圈著腿,一步一步挪動著。
還有小姑,她年紀最小,本該最健壯,可惜前幾年查出來得了癌症,幸而花錢治好了,但身體也變得脆弱。
爸爸這邊的親人,都是腿不好,各個腿都羅圈著,伸不直,走路都是搖搖晃晃顫顫巍巍,看著他們努力行走保持平衡的樣子,心裡真是難過極了。
在我的印象中,他們都曾是高大健壯,走路虎虎生風的強者啊!
自從離家讀大學後,我就很少回家:
先是在西安四年,後又奔赴上海工作生活十二年,再後來移居美國五六年,幾乎遠離家鄉20年。
現在回來,發現他們都到了遲暮之年,步履蹣跚,孱弱駝背,老態龍鍾;
幸好,他們依然精神矍鑠,眼裡有光,熱愛著生活,還對人生有所期待。
歲月,真是一把鋒利的刀,不斷變換著刀法,塑造出一個人不同時期的身材面貌。
我們普通人,只能是砧板上的魚肉,被歲月扼住了命脈。
可悲可嘆!
月色中我的家
昨天發了文,居然被別有用心的人解讀成「其心可誅」,真是無語!
在此聲明:我寫的只是我家裡的情況,跟全世界別的老人都沒有關係!
請客觀對待,不要臆想。
我在海外的時候,父母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
不會跟我講親戚們生病的事;
連家人逝世的噩耗都是等安葬之後才告知我;
包括他們自己生病,我好幾次打視頻回去,他們都各種辦法瞞過了我,直到治療結束才說。
這時候報銷已經下來了,我承擔自負額的一半。
我姐和姐夫出錢出力,在照顧父母方面,他們承擔了大部分責任,我非常感激。
以後也會盡力多出錢。
所以,我並不清楚親戚們生病的事。
直到我回到家中,一一去拜見,才突然直面她們被疼痛折磨的身體,一時心生悲憫,才寫下了上一篇標題。
還有人嫌我沒說清楚親戚們的年紀,那我在這裡就詳細說說:
我爸今年67歲,三姑82歲,五姑六姑70歲左右,小姑60歲以上;
我媽今年65歲,兩個姨媽也是六七十歲,三個舅舅都在五六十歲。
昨天寫的我爸那邊的親戚都在六七十歲;
今天要寫的我媽這邊的親戚都在50-70歲。
大姨媽身體還行,但大姨夫已經生了幾場大病,這次見到他們,保養得不錯,狀態挺好的。
主要是我表姐們給力,在養老方面,她們很貼心。
小姨媽得了癌症,花了很多錢治病,表弟壓力山大,說這兩年賺的錢都送給醫院了。
所幸現在已經恢復健康,注意日常養護即可。
媽媽種的花草
要說到我三個舅舅了,心很疼。
大舅前幾年突發心梗去世了,還不到60歲。
二舅在我剛出國不久就得了腦梗,人一下子就不能自理了;
幸好我二舅媽一直悉心照顧他,加上我媽和兩個姨媽的關心,他身體在慢慢恢復中。
這次過年去看他,他一見到我就拉著我的手,開始流淚哭泣。
我鼻子一酸,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幾個舅舅里,我跟二舅是最親的。
因為他為人十分樂觀開朗,幽默風趣,喜歡跟我們小孩子開玩笑;
平時也會給我們零花錢和各種零食。
我總記得小時候,他最喜歡抱我,一看到我就眉開眼笑。
他給了小小的我很大的善意和暖意。
所以,當二舅用他依然寬厚溫暖的大手拉著我的手時,我強忍著沒有痛哭出聲,因為不想他太激動太傷心。
我努力試著用又哽咽又歡快的聲音,強顏歡笑地安慰他:現在恢復挺好的,好好養著沒問題。
親眼看著曾經強壯的親人們變得衰老脆弱,對我來說真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和折磨!
離別時,二舅拉著我的手久久不願鬆開,我還記得他眼裡的熱切和盼望。
最後,要說到我三舅。
不像二舅那麼和善,他總是一臉不好惹的樣子,好像看誰都不順眼,脾氣非常差。
小時候我們在外婆家過周末過寒暑假,三舅總是對我們不滿意,指責我們的各種小毛病,臉上總是帶著看不上我們的嫌棄。
等他自己結婚生孩子後,他才有所改變,臉上才有了點笑容;
我們常常問他:為什麼他對我們這麼嚴苛,但是對自己的孩子卻那麼寬容?
他就笑笑不回答。
他和三舅媽非常努力地賺錢,他搞裝修,三舅媽給別人干農活,賺的都是出力的錢,很辛苦。
後來表妹和表弟紛紛讀高中考大學,他們必須更賣命地幹活才能有足夠的錢供養孩子上學。
但他們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尤其是三舅,他年紀輕輕腰背就不好了;
由於常年刷牆抹膩子,他的胳膊已經抬不起來了;
後來還得了腦梗,人一下子就變得萎靡不振。
這次見到他,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他好像成了另外一個人,跟我腦海中那個高大強硬總是一臉怒容但充滿力量的男人完全不一樣了。
吃飯的時候,他就蹲在牆角,也不跟我們說話,看著很心酸。
他雖然生活能自理,但再也幹不了活掙不了錢了,可能這對他來說,才是最屈辱,最難以接受的吧;
家裡現在都是三舅媽在撐著;
表妹也很爭氣,三本畢業後努力考上了很不錯的崗位,成為了一名國家公務員,收入穩定又可觀,能補貼家裡;
表弟考上了很好的大學,花費不多,他也很懂事;
等他畢業工作,三舅家就算是熬出頭了。
農村正月十四晚上的月
唉,我父母那一輩真的太不容易了,苦熬著過日子。
常年做著又苦又累的體力活,到老了,身體也快報廢了。
還怎麼安享晚年?
只能是我們這些做子女的,多付出關愛和金錢,讓他們能稍微過得舒心點。
為人子女,給父母養老送終也是我們不可推卸的責任;
雖然我身在海外,但如果父母有需要,我也會盡力趕回去,陪伴在身邊盡孝。
衷心希望我的父母,姑姑們,姨媽們,舅舅們,不要再有病痛,晚年能過得輕鬆快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