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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歸親歷 地獄群雄傳13 領事撐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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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事撐腰,初戰告捷

管教把我押進了律師樓的接待室,一進門,兩位預審和一個白人老外都站了起來。

老外用洋式漢語說:「你好!方博士!我是駐北京的美國使館的領事,比爾·華盛頓。」

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救星啊!上午見到拘留票,下午就來了,這才是人民的父母官啊!我用英語說:「謝謝!我盼您很久了!」

我和領事坐在一張長椅子上,三個警察坐對面監視。

我們用英語交談。領事說:「方博士,我上周五就接到了你夫人的電話,說你5天前無故被捕了,可是我今天上午才接到他們送來的拘留證,上面日期是昨天,怎麼回事?」

果然又上了姓劉的當!他真是用「監視居住證」做幌子,騙我在刑拘票上簽了字!我簡直義憤填膺!我瞪了姓劉的一眼,預審的表情告訴我:他倆一點兒也聽不懂。管教好象能聽懂一點兒。

我再也無法忍耐了,滔滔不絕地說:「華盛頓先生,我是7月22日被他們劫持的,當天就對我進行了非常不人道的誘供和刑訊逼供,剝奪了我的一切人權,並且不讓我上廁所,強迫我把大便解在褲子裡!然後到廁所大便池裡去搓洗,然後讓我穿上濕褲子吹空調,以至我發了高燒。他們對我的供詞斷章取義,極力歪曲,逼迫我承認我在故意犯罪!不但拒不承認我是美國人,還剝奪了我見律師的權利,剝奪了我見大使的權力。用不准上廁所的方式強迫我在拘留證上簽字之後,把我關進了海淀區看守所。那裡情況極其惡劣,吃喝拉撒睡都在一間狹小的屋裡,我只有這麼窄的睡覺空間!」我說著比了一下「立板兒」的距離,「我不得不和長疥瘡的犯人擠在一起!連衛生紙都沒有,便後用便池的水洗,然後再打飯、刷碗;昨天晚上,他們象綁架一樣把我押到這裡,才承認我是美國公民,又一次誘騙我在新的拘留證上簽字。」

他聽得眼都直了,「恐怖!太恐怖了!」轉而用生硬的漢語對警察說:「我抗議!你們為什麼這麼侵犯我們美國公民的人權!我要向中共政府發照會!」

這三警察面面相覷,知道捅了婁子了。姓劉的,你也有今天!我一放鬆,渾身的奇癢再次湧起——這硫磺皂抹的滿身滿頭,我又有點兒過敏,只好咬牙攥拳地扛著,讓領事看起來像是強壓怒火。

姓劉的大言不慚,「領事先生,我們依法辦案,根本就沒打他!」

我趁管教翻譯的機會,趕緊撓了幾下脖頸子,越抓越癢,只好改用手背蹭。

管教的外語太次了!我馬上用英語反駁:「還有比不讓解手這麼卑鄙的體罰嗎?他們還連夜提審不讓我睡覺呢!」

「我明白了,方博士,你是否觸犯了中共的法律?」

「沒有!我只是應北京移植學會的邀請,帶了幾批醫用試劑盒,那不是違禁品,過海關的時候,他親自查驗通過的。如果我走私他為什麼要放行呢?」我一指姓劉的,「回頭他就說我闖關走私,偷逃稅款,要判我10年以上的徒刑!太無理了!」

領事臉轉向警察,「你們確信方博士犯罪了嗎?」

姓劉的說:「他是涉嫌犯罪,具體是否犯罪要由法院判決。」

管教一翻譯,我就趁機撓撓,這奇癢此起彼伏,撓不勝撓!

領事問:「沒有確實的證據,為什麼讓他坐牢?」

姓劉的說:「中國的法律就是這樣,犯罪嫌疑人必須關押,證據我們正在核實。」

我替管教翻譯完,領事憤怒地用英語罵道:「荒唐的法律!懷疑就要坐牢!」

姓劉的又說:「方明確實犯了罪,他已經供認不諱了。」

我不等翻譯就用英語說:「華盛頓先生,他們的口供都是斷章取義拼湊的,用各種手段逼迫、欺騙我簽字!」

領事瞪著幾個警察,「我不了解中國的法律,但是任何法律都必須有人性!難道你們的法律連基本的人性和道理都沒有嗎?逼迫、誘供的證詞無效,這人類公認的準則都不遵守嗎?」

管教沒有翻譯,好象沒聽懂。

領事跟我說:「7月28日,國務卿鮑威爾先生首次訪華,為期1天。在這之前,在我們的努力下,7月14日,美國公民李少民被中共關押了近5個月後被中共判處間諜罪,並驅逐出境。另兩位持有綠卡的美國的永久居民,高瞻女士和覃光廣先生,分別在坐牢5個多月、8個多月後,7月24日被中共以間諜罪判處10年徒刑,但是第二天,他們就被保外就醫,獲得了自由,現在已經回美國了!這些人沒有給台灣工作,但是中共都判處他們是台灣間諜,他們現在還在向中共政府抗議,我相信他們是無辜的。美國政府的強烈抗議,迫使中共在鮑威爾先生訪華前,給了他們自由。我真沒有想到,在鮑威爾先生走的第二天,就收到了你被拘留的通知,如果再早一點,在你被捕的48小時內接到通知,那麼鮑威爾先生訪問時一定會為你向中共抗議,說不定你就自由了,真遺憾!」

我憤怒地瞪了一眼姓劉的,他正對我怒目而視呢。跟我叫板沒用!看下一步領事怎麼磕你吧!

領事又問:「方博士,你是否要控告他們?」

管教立刻用英語說:「我不是預審!我是管教。」

壞了!我趁機搔癢蹭眼角,把皂末蹭眼裡去了!眼淚嘩就下來了。這丑相可大了,單眼流淚,這叫什麼事兒啊?我趕緊做戲!用手背使勁蹭右眼,終於,兩行熱淚競相湧出。

領事安慰我,「方博士,不要難過!我們會營救你!我們會採取一切有效的方式營救你!」

我能不難過嗎?眼睛太嬌貴了,怕酸更怕堿,這鹼性皂液不沖淨了,眼睛根本受不了!再不敢抹眼睛了,只是用手背在鼻翼接眼淚,跟京戲旦角的哭腔動作一樣,我真想笑!可千萬不能笑出來!

我「抽泣」著說:「謝謝您!您也許不太了解中國的政治,中共政府是死要面子的,如果大肆呼籲的話,說不定他們不但不會放我,還會給我炮製其他罪名。華盛頓先生,我只求平安出獄,能妥善和解最好。您看呢?」

領事說:「哦,我會尊重你的意見!請記住!無論美國公民走到天涯海角,美利堅永遠與她的人民同在!」

由衷的震撼!「我不知道下一步,他們還會對我做什麼!我在這裡沒有保護。」說完我繼續接眼淚。

「方博士,我會發照會抗議的。你的生活環境太遭了,氣味兒都不對!」他的鼻子還挺靈,聞著我身上的硫磺皂味兒了。

領事給我留下一疊子報紙和兩本雜誌,「方博士,我會告訴你夫人我們今天會面的情況。你的姐妹們就在外面等候,有什麼要轉達的嗎?」

啊?大姐二姐?不,英文裡姐妹不分,說不定還有我小姨子!這要叫她們知道我在這兒淚如雨下,我的英雄形象就蕩然無存啦!我趕緊說:「請千萬不要對我的親人說我在這兒遭受的迫害!他們會擔驚受怕的,我還有78歲的老母親,她會受不了的!我在這裡只是哭訴給您,連這痛哭,都請不要告訴她們。」說完我抬手又想接眼淚,眼淚已經停了。我真誠地、淚汪汪地看著領事,再不敢擦眼了。

「我答應你,你還有什麼話,要轉達她們的?」

我可鬆了口氣,「請轉告她們,不要為我擔心,別把事鬧大,能私了最好。請她們給我送點兒生活費就行了。」

領事邊聽邊記錄。我偷眼看了一下預審:姓劉的臉都綠了,平時不動聲色的小王也緊皺眉頭。

領事又用漢語跟他們交涉:「警察先生們,我非常不願意再聽到我們的公民,再次向我哭訴!我將馬上向美國政府匯報,向中國發照會。」

領事起身向我道別,「方博士,我的任期到了,下次,將由一位新領事來看望你,我會把你的情況全部移交的,請放心,領事會一個月來看你一次。」

我連連道謝,心裡卻有點涼:還有下回啊?一個月我都出不去啊?

領事沒等那仨警察反應過來,跟我道了別,逕自出門。

回馬三槍

小王去追送領事,姓劉的大罵:「行啊方明!真能演戲啊!」

我仗著領事的餘威,和他以眼還眼。該輪到這個卑鄙小人害怕了!

管教解圍說:「不用我翻譯了,這架勢你肯定都明白了,回去想輒去吧。」

姓劉的呼地站起來,「方明,你給臉不要!叫你見大使[1],丫給我來這套!看不給你辦成鐵案,你等著瞧!」

姓劉的摔門而出,管教向我點點頭,「走吧。」

我趕緊拿著領事留下的英文報刊,匆匆出門,一心想著快點兒回去沖澡。

「慢點兒,急啥?」管教這一說,我只好放慢了腳步。

出了律師樓,管教問我:「能跟家裡要多少生活費?」

「我剛寫明信片要了1000,這回還能再送1000吧。」

「還用寫明信片?」管教說,「你要能要3000,我叫你馬上當二板兒!」

「行啊!」我不答應也不行啊。

「那你把家裡的電話告訴我吧,我給你捎話兒,你錢放我這兒,保證比你在裡邊實惠!」

進了監區大樓,在樓梯口就聽見女人的罵聲和尖叫聲,越上樓時喊叫聲越大。路過五區女號的筒道口,只見一個女警歇斯底里地吼著:「叫你丫練!看你『法輪兒』厲害還是我電棍厲害!」

一個年輕女囚躺在地上,被那女警用電棍杵得不由自主地撞地,咚咚作響!我嚇得一哆嗦。太恐怖了!

「走哇,看這幹啥!」管教都司空見慣了。把我押進辦公室,我可緊張了。這麼熱的天,後背都濕了,要讓汗把硫磺皂沫流眼角去,我不又得「痛哭」一場?趕緊脫身吧!我請管教記了大姐的電話,就說:「管教,我想回去喝點兒水。」

「喝點兒熱水出點兒汗好!」管教說著就給我倒。

啊?「管教,我憋半天啦,我想趕緊回去放大茅。」

「那你先回去,等我先給你家打個電話。」

「太謝謝您了。」要是能跟家裡溝通上,花多少銀子都值啊!

管教把領事給我帶的報紙雜誌扣下了,說要詳細檢查,然後他親自送我回去,在門口當著老大欽點我為三板兒。

管教一走,我請示了老大,一頭扎進了廁所,又沖又擦,反反覆覆半個鐘頭,身上、頭上,才好受了點兒。這硫磺皂,幫我演了一場哭戲,賺得了領事的深切同情,功不可沒!

洗完出來,「假金庸」正在登記。調進來倆人:中年人,姓林,一看就是個柳兒爺;還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兒,姓文,文質彬彬的,有點兒胖,人很精神。

老大對新來的小文說:「你丫混得夠鼠眉[2]嗒,牙刷都沒有,水台兒有倆沒人用,你挑吧。」

啊?!那倆牙刷都是刷大便池的!毛都刷翻了,竟然要施捨給這小孩兒刷牙?

「謝謝大哥。」這小文說話笑眯眯的,挺招人喜歡。

「丫連被褥都沒有……」

我怕老大又給他爛被套,就接茬說:「大哥,把我那被子給他吧,這大熱天,用不著蓋。」

小文笑呵呵地道謝,一幅稚嫩的學生像,怎麼看怎麼不象罪犯。

下午飯前,先送的小炒菜,10塊錢一份兒。今天是獅子頭——10公分大小的一個大丸子,10塊錢。這號兒真富裕,提前訂了8份兒。

開飯了,老大把我讓到了前板兒,我們剛嘗了口美味就咧了嘴——極咸!

他們用勺把丸子切成小塊兒,用熱水拔鹽,泡了倒,倒了泡,反覆四遍才能吃。兄弟們是邊泡邊罵七處黑,只有一點大方——菜里放鹽。

飯後,「假金庸」的笑容讓我發怵。「假金庸」記性真好,第三局棋竟能從頭記到尾,我想賴也賴不掉了。這傢伙拿老大誘我上圈套,這局輸了,我要替他值15天班!加上我自己的班兒,還睡什麼覺?跟預審鬥什麼智?等死吧!

我一直對著棋盤發呆,就是不認輸,可是也看不出活路。

「假金庸」很是得意,「沒救了吧?」

我嘟囔著:「你們4個下我一個……」

「你也找幫手啊!」

牆倒眾人推,都這敗勢了,誰還幫我呀?無奈,再撐撐。我手伸向了中卒,在上邊盤旋了兩圈兒,這要挺卒棄炮擋戰車,子力就更懸殊了,恐怕就是對方失誤了,我也無力回天。我手降到了中卒上,突然,胳膊被拽住了。

是新來的小文,讓我等等,說可能有好棋。我一陣欣喜。

「假金庸」說:「我們賭棋呢啊!這可是決勝局。輸了值班兒。」

「怎麼值?」小文問。

「輸了替我值半個月班,你們倆可以共用!」

小文問我:「你贏了呢?」

我得引誘他盡全力解圍,「你要能下贏他,你說了算!」

小文笑著把「黑炮」往前推了一步,嚇大家一跳,這要唱空城計啊?!

有人問:「你會下嗎?這雙車錯死了!」

「不是,想跟你共乘,還不想丟子,沒戲!」靳哥諷刺道。

「沒事兒,輸了大不了都我值班兒!」小胸罩有成竹。

「假金庸」雙眉緊縮,想了有3分鐘,還是把紅車平到了2路,成了下圖的陣勢。


黑先勝

我們都以為小文馬上要走「車六平八」共乘的蠢招兒,沒料到小文大膽棄車——馬踏中宮——單車沉底——回馬三槍,一氣呵成,絕殺!

我們一個個都傻了眼,嘆為觀止!

「假金庸」道:「哎呀,難中逢貴人啊老美!命真大呀你!」

我樂壞了!原來算命的就說我「難中有貴人相助」,要能應到官司上就好了。

靳哥自言自語,「要是變招兒平帥?……馬後炮!好棋!」

小文又給大家拆解一遍,旁觀者個個心悅誠服。[3]

「假金庸」悻悻地說:「我替誰值班兒?說好了。」

我拍拍小文的肩膀,小文一笑:「我可沒說我贏了讓你值班兒?我的賭注可不是這個。」

[1]警察看守所習慣把見大使館的領事等人員都叫做見大使。

[2]鼠眉:囚徒在看守所里混得不好、沒地位、窮,眉,讀輕聲。

[3]黑棋取勝的招法:(象棋術語很簡單,進退數格子,平拉數路數,但是,各方以自己的顏色的路數為準)

1. 「回馬三槍」取勝:車六進一,仕5退4;馬三進五,仕4進5(三變);車三進七,帥6進1;馬五退三,帥6進1;車三退二,帥6退1;車三進一,帥6進1;車三平四,黑勝。加上前圖走出的一個回合,共八步棋。

2. 「勒馬車」取勝:車六進一,仕5退4;馬三進五,帥6進1;車三進六,帥6進1;車三退一,帥6退1;馬五進三,帥6退1;車三平四,黑勝。

3. 「馬後炮」取勝:車六進一,仕5退4;馬三進五,帥6平5;車三進七,帥5進1;馬五進三,黑勝。(

(下回預告:黑心棉/第一美女

附錄:引子

在美國取得了醫學博士學位,又完成醫學博士後工作以後,我涉足商海。2000年,在老朋友楊義的一手操辦下,我在北京成立了公司,楊義任總經理。我們主要經營產品需要從美國進口,但是尚未通過繁雜冗長的審批程式,在各大醫院「等著活命」的急切要求下,我只能自己攜帶入境。按照當時的法律,這種「闖關」的行為雖然也可以算「走私」,但是打著「科學實驗品」 的名義攜帶,就名正言順了。何況在開拓市場的前期,談不上贏利,也就更無可厚非了。一年多來,我頻繁穿梭於北京和紐約之間,把這些救命的試劑盒撒向了供不應求的國內市場。

  
2001年7月20日,我又照例帶貨飛抵北京,順利入境。可是第三天,卻遭到了突如其來的抓捕。我沒有犯罪,在某些人「整人為本」的思想下,好大喜功的預審卻利用模稜兩可的法律,將我們定為嚴重犯罪。楊義在囚禁中出於恐懼,把責任都推給了我。預審對我軟硬兼施,屢設圈套。在恐怖高壓下,面對步步威脅和重重欺騙,抱著先讓楊義解脫的幻想,我稀里糊塗地鑽進了一個又一個圈套,鑄成了「走私大案」,刑期「十年起步」。

在獄友親身教訓的解讀和借鑑下,在獄友的點撥下,我開始了艱難的抗爭——向整人體系抗爭……最後還是在米國政府的施壓下,我才洗脫了責任,得以地獄逃生。

看到我們開闢的市場將獲得的巨額利潤,「有關部門」竟然接管了我們的業務,接管了我的客戶。在藥品批文獲准之前,成了唯一合法「進口」的機構,冠冕堂皇地成了救死扶傷的「及時雨」,壟斷了國內市場!

  
在大陸看守所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我真正看透了這個體制的黑暗。公平的官司極其少見:重罪輕判吃賄賂——原告的冤案,輕罪重判拿獎金——被告的冤案,沒罪也判聽指示——想不到的冤案;大案吃、小案吃,錢也吃、色也吃,原告被告我通吃,吃完家屬吃律師——人民血肉的盛宴在這套體制下天天上演。

本書的記述,也許讀者看後覺得不可思議——會認為是如同電視劇一樣在杜撰——但是,那無一不是活生生的事實——只不過涉及難友們的隱私,作了一定的加工,並不影響紀實的真實性。

一位位難友的面孔,活生生地展現在眼前。他們有的已經獲釋,有的還在服刑。我在這裡祝他們一路平安…

責任編輯: 李岩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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