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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文革吃人狂潮 強姦地富女未遂割下人頭當球踢入黨

—駭人聽聞的廣西文革大屠殺 電線桿上皆掛滿人頭

作者:
著名語言學家、北大教授王力家鄉博白縣尚有一案:一浪蕩貧下中農子弟趁亂欲強姦一地富女兒,女不從,便將女殺死。又到公社革委領導處要求入黨、表揚:我對階級敵人鬥爭多堅決!領導說:光我們知道還不行,得讓大家都了解你的事跡……。該無賴將被害者頭顱割下,到公社中學,趁放學之際在籃球場上以人頭作球,蹦來跳去,「投籃」不休,引得人山人海圍觀,人人自愧弗如。於是大會表揚,光榮入黨……。

還是在許多年前,一次與劉賓雁同車南下,我同他談起廣西文革的大屠殺及人吃人慘劇。文革時,我在廣西便對此略有耳聞,但恍若天方夜譚,叫人難以相信。

 

王副書記為我們打開綠燈

 

一九八四年,在北京改《老井》,一位廣西作家曾向我痛陳大屠殺及人吃人的種種慘境,言之鑿鑿,我不能不信。我問賓雁兄知否?知道。問賓雁兄打算寫否?不,不想寫,太醜惡了!好,我寫!從那一刻起,我便背上了這沉重無比的十字架。——知我者,曉明矣!你知道這是我無法推卻的歷史使命,便和我一起扛起這十字架,走向廣西。為此,我終生感激你。廣西的十萬冤魂也會永遠感激你

 

自成都赴南寧,一路馬不停蹄。南寧給我們的印象是淳樸美好的。一下車,便請一三輪車工人拉我們去找旅館。要價很低,態度極佳。見第一處咱們未選中,便又殷情迎上來,要帶我們去另一處。以為他想再掙我們錢,便婉言謝絕,在附近徒步找尋。那漢子並不走遠,不時過來給咱們參謀。看來,他並非看中了咱們幾個小錢,而確實是放心不下。咱倆感慨不已。這便是咱們遇見的第一個南寧人。南寧的公共汽車上下車秩序亦使人感嘆:人們彬彬如君子,一個窄窄的車門,居然可以分成左右,一排上,一排下。我敢說,在全國各大城市,上下車如此謙讓有序的,只有南寧。雨天,各處停放的自行車,皆披著主人脫下的雨衣,花花綠綠一片。民風淳厚古樸,使人覺得彷佛誤入桃花源那一刻,我幾乎懷疑起大屠殺、人食人的慘劇。我簡直希望那一切只不過是誤傳。

 

馬上開始工作。通過關係,我找到廣西自治區政法委員會副書記王某,出示介紹信並按照咱倆事先商量好的口徑說明來意:收集資料,研究文革中的反常心理,從心理學的角度探討文革對人民的毒害。王副書記態度尚好,接談半小時,承認廣西文革期間曾屠殺九餘萬人(據不完全統計)。這個數字,與我在民間多次聽說的相去不遠,估計出入不過百分之五十。他在我的介紹信後簽上意見:請區處遺辦接洽。蓋上大印。我辭謝出來,感到旗開得勝:在最高主管部門能了解到這些情況,已屬不易了。更重要的是:綠燈已經打開。

 

副師長在賓陽親自主持殺人現場會

 

根據各界朋友們給咱們提供的線索,次日我到自治區處遺辦處理文化大革命遺留問題辦公室。這是一個從省到縣甚至到鄉的辦案系統。因為各級黨、政及公檢法部門在文革中都不乾淨,只好設立了這一臨時機構以打開局面),請他們加蓋公章,在介紹信上簽署意見,批轉南寧地區、梧州地區、柳州地區接待。

 

賓陽是南寧附近的交通樞紐,人口稠密的商業中心。這裡殺人數目全區之冠。縣處遺辦的領導紀委副書記老李,一股腦向我傾訴了大屠殺的全過程:駐軍某師長兼任縣革委主任,覺得無組織的亂鬥亂打死人氣派還不夠大,階級鬥爭的颱風颳得還不夠猛,便親自布置,召來各公社民兵、武裝部幹部,在縣城盧墟的鬧市區開殺人現場會一次數十人拖上來,頸掛地富反壞右黑牌,宣布罪狀某某地主,剝削勞動人民;某某右派,攻擊社會主義;某某現行反革命,破壞文化大革命……每人寥寥一、二語。然後高聲問圍觀群眾:毛主席說:『專政是群眾的專政』——對這些死不悔改的階級敵人,大家說,怎麼辦?瘋狂而渴望嗜血的人群發出一聲吼叫:殺!便一擁而上有人提起事先準備好的棍棒,有人拾起路邊的磚瓦石塊,一陣毒打,不到十數分鐘,跪作一排的階級敵人全部斃命。殺人現場會後,布置民兵幹部回各公社照此辦理。而副師長則坐鎮縣革委,每日催各公社電話報殺人數字。開始人們下不了手,於是將殺人數字較低的公社全縣通報批評:階級鬥爭蓋子尚未揭開!在該首長的電話、會議督戰下,在他親臨殺人現場指導檢查下,賓陽縣在短短二十天內,便屠殺三千餘人!該首長亦深知如此亂殺下去後果嚴重,便一面聲稱要制止亂殺,一面卻開幹部會,公然號召抓緊時間,突擊殺人:現在還可以,到時候就不能再殺了云云;還親自規定:不准開槍,要用刺刀,用棍棒……

 

一時間裡,全縣一片紅色恐怖,連縣城盧墟城的鬧市也死屍遍地。這個幾乎位於廣西正中的交通樞紐,頓時交通斷絕。無人敢收殮掩埋的屍體堵塞了道路。屍體和血泊上灑滿石灰。血Xing味和屍臭瀰漫在縣城的街市。每日天未黑盡,街道上已杳無人跡……。十幾年來,許多當年的劊子手都受到黨紀國法的懲處,而這位賓陽事件的策劃者、組織者、指揮者卻在軍隊保護下榮升為廣州警備區副司令,並以此銜光榮離休,在廣州的深宅大院裡悠閒養老。縣處遺辦主任李副書記憤怒地遞給我一份以該縣名義上報的控訴書,堅決要求將該副師長繩之以法。

 

上林——南寧附近一山區小縣,人口少,但殺人按比例全區第一。記不清是何原因總之未能查閱案卷。幸好手中有朋友托朋友的名單,文化界的朋友們盛情款待,殺雞擺宴。席間談起上林文革殺人情況,一陣階級鬥爭的十二級颱風刮來,人們便開始亂抓亂打亂殺。一時間殺人如麻(數字不在手邊),縣城電線桿上皆掛滿人頭。問及吃人,滿座皆稱上林吃人不多,遠遠比不上武宣等縣。人們記得的案例是:某將人活活剖腹取肝後得意洋洋提回家吃。半途見一人,問:被殺者同意你吃他肝了嗎?答曰沒問。不行不行,他若不答應,你吃他的肝沒用。(本地迷信,吃甚補甚。)某將肝丟棄,又去抓了一個階級敵人,用種種酷刑,逼迫被害者同意被食,遂活剖取肝而食。採訪之餘老莫還向我談了他死裡逃生的經歷:一日晨,被專政的牛鬼蛇神們正在田裡勞改,忽一隊武裝民兵來押人去開批鬥會。老莫見難友們都被押走,卻無人叫他,便恭敬地問一民兵。那民兵考慮一番,說:只叫我來帶自己村的人,你去不去我不管。老莫遂未去會場。而那日參加批鬥會的人,全被打死,無一倖免……。

 

殺孩子斬草除根

 

馬不停蹄地緊張採訪。我的採訪本上記載了越來越多的血色文字。……

 

某村大殺牛鬼蛇神,連吃奶的孩子也不放過。先殺其父母,後用繩索往孩子們脖子上一套,拖上就走。有稍大的孩子,認得是常來家打牌喝酒的熟人,叫道,XX伯伯,你莫開玩笑……。話音未落,已被套住喉嚨。案卷上兇手們的供詞:我們套上就跑,背後大路上就練揚。……沒到地方,孩子們大多已被勒死、拖死,連哭都沒哭一聲。把孩子們扔進一廢棄的防空壕,再抱起大石往裡砸……。一家夫婦,男人有出身問題,女人卻是百分之百的貧下中農。女人抱著即將被殺害的三個,孩子哭成一團。她的要求不高:給我留下一個最小的也好啊!但民兵們毫無人性地連她懷中正吃奶的孩子也一起套走。〔二訪廣西,在游花山崖畫時,幾位廣西詩人也給咱們講了類似細節:母親忍淚給將死的孩子換上新衣,說叔叔們要帶他去外婆家。天真的孩子怎知這是他幼小生命的末日,歡天喜地而去……〕——殺孩子斬草除根,這中華民族的封建國粹,在我查閱的案卷中多有記載。最人道的是行刑前鑑別男女性別,殺男留女。一案卷中載:一兇手抱起孩子一摸,說是女的,又一兇手上前複查;組織者仍不放心,又親自檢查,小女嬰方得倖免。據多人向我提供:桂北融安縣便有一條寡婦街。一條街的男人和男嬰均被屠戮殆盡,唯存女性

 

殺完人,便殺被害者的豬雞鴨鵝,賤價拍賣家產,買酒慶功,行同盜匪,無恥之尤!這個去縣城僅二華里左右的村莊(其它村也殺),籠罩著一片恐怖氣氛。一晚,巡邏民兵無聊,想進某家坐坐。拍門聲驚得主人喃喃自語:該我了,該我了……馬上懸樑自盡。民兵們聽到響聲,砸開門將他救活。(此人文革後任生產隊長。)濫殺無辜、人人自危之狀,可見一斑。

 

晚上,我通過縣處遺辦邀請的一位中年農民如約而至。此人聲音低沉,少語寡言。但正是他冒著生命危險在一本秘密日記上逐日記錄了該村的大屠殺。我問他要日記,可惜(日記)在清查處理案件時交給了工作組,大約已作為證據而歸入某級檔案。他低沉地向我追述了種種慘無人道的事件和細節。最後我才發現:正是他後來出於深深的同情娶了那位連吃奶孩子都未能保住的女人。那女人又生了幾個孩子,都已上學了。……八三年後處遺時,兇手們要上門賠罪,女人拒不接受。後來在有關人員說服動員下,勉強同意。於是兇手們帶上幾斤點心,幾斤肉,跪下賠罪。女人在有關政策的教育下,接受了兇手們的賠罪,將血海深仇一筆勾銷,還含淚給兇手們倒茶。

 

鼓勵年輕姑娘殺人,殺幾人稱幾姐

 

鐘山縣某村,武鬥民兵遠赴賀縣圍攻四.二二派的據點(某礦)時死一人,遂在俘虜中任意抓了三人返村祭墳。其中二人系國內外知名的工程師夫婦;只要是經該工程師簽名認可的礦砂,國外一律免檢。礦區被圍時,夫婦二人未能及時逃脫,於是被視為俘虜。在埋葬武鬥烈士的祭墳儀式上,主持者宣布罪狀;某,工程師,幫助設計武鬥工事;每月工資高達一百多元!工程師請求發言,大約他想辯解未曾參與武鬥及工事之設計建造,他不是建築工程師;他肯定還要說他妻子直到今天還是全國人大代表,不經全國人大,警局都不能逮捕……。主持者禁止他發言。一聲槍響,幾位姑娘率先衝上來,掄起馬刀就砍。三人剎時間便倒臥血泊。然後將受難者屍體拋入墳坑,再於他們屍體之上安置享祭者的棺木。(令人不解的是,人們往往煽動、鼓勵年輕姑娘殺人,殺過幾人便尊稱幾姐,新修的文革史志材料上稱:三姐四姐、五姐等頗多,最多有九姐十姐!)請鄉政府官員帶我去殺人現場,皆面作難色,稱忘了。我知道這是託詞,堅持請求。他們陪我驅車至該村,連詢幾人皆稱 忘了。當年那麼大的殺人場面,十來年就忘了?終於抓到一村幹部,只好帶我去。村後二里許的一塊平坦草坡上,有一處荒草掩蓋的墓穴,民兵將棺木遷葬了,幾位無辜者的在八三年處遺後被親人帶走了,工程師夫婦在北京工作的兒子洗淨雙親的遺骨,用麻紙一塊塊包裹起背走了。頭骨上深深的刀痕清晰可辨。……那村依一座拔地而起的石灰岩山而建,景色如畫萋萋芳草,掩蓋了昔日的罪行。牧歸時分,牛群馱著橫坐的孩子們緩緩行過……

 

上林縣某村,採訪一位殺人而食的支部書記。案子他早已供認不諱,案情亦不複雜,普通得我至今已無任何印象。但這位食人者的形象卻牢牢刻在我記憶中。談起往事,他如同談一件與己無關的閒事,談笑自若。我早就將相機準備好,大光圈,慢速度(屋裡一般較暗),開始談話時便選擇好座位,似乎漫不經心地隨手擺弄相機,根據目測估計距離,估計取景。趁他不注意相機時輕輕撳動快門。這些未遭懲辦(最多開除黨籍)的兇手們不喜歡拍照。現在他們沒有多大壓力,完全會斷然拒絕。談及吃人,他興致勃勃談到在游擊隊時就吃過敵人,彷佛這是他歷史中最光榮的一部份。見他談起人肝的種種吃法,我突發一異想天開的問題:人肝怎麼做最好吃?他答道: 烤著吃最好吃,香。煮的有腥味。

 

在該村,鄉幹部帶我尋訪另一位殺人而食的主犯,可惜他外出未歸。天色已晚,只好登車返縣。

 

一日,我要去尋訪一著名案例中的首犯。人們說要走許多路,勸我不去。我執意要去,走多少路都要去。我想在面對面的接觸中增加感性認識。

 

在一座殘破待修的木橋前,小車停下。我們步行到某村。在一座低矮陰暗的農舍里我終於見到了蒼老的兇手。案情我早已背熟:解放時,該村一地主上山為匪,剿匪時,將地主及其兩兒槍斃;一起上山的小兒年尚幼小,釋放回村,已無立錐之地,便到鄰村認一戶貧下中農為父母,老實勤勉地耕種收穫。不料文革突至,村里要搞階級鬥爭無產階級專政,手頭竟無人可殺。忽憶起地主之幼子尚在鄰村,便命民兵去抓。誰知鄰村早已動手,將他關起來。從窗里,他看見舊村民兵至,自忖死期已至。為了少受點罪,立即上吊自殺。民兵們衝上樓去,將他放下救活,五花大綁押解回村。半途,他任打死也不肯再挪動一步。於是塞進竹編的豬籠,抬回村去。在村中將他綁在電線桿上打得死去活來還不解恨,便用燒紅的鍋鏟一點點烙。死去活來,活來死去。趁他昏死過去時,拖到小河邊一塊傾斜著伸入水中的岩石上,幾人用樹枝按住他四肢,兇手易晚生動手剖腹……。

 

——這就是易晚生啦?瘦小而乾癟的老頭兒。我們進去時,他正和幾個老頭在玩紙牌消遣。也是該頤養天年的年紀了。可你為何要動手殺人取肝?老人的開場白極為英勇無畏:對,甚麼我都承認。我已經八十六歲了,不怕坐牢。反正活不了幾天了!〔公安機關未捕他的理由正是年事已高,抓不抓沒意思,一抓起來肯定死在監獄裡……〕說罷,老人挑戰似地昂首望著我。但我並未應戰,只是與他侃侃而談。 「——為甚麼要殺他?他父親上山當土匪,弄得全村不安,我那陣兒是民兵,每天晚上站崗巡邏,幾十天時間,槍托子把衣裳都磨爛了。……他父親有甚麼罪惡?把村里準備燒磚瓦的一垛草放火燒了!害得大家沒東西燒磚瓦!……是我殺了他。誰來問我都不怕。幹革命,心紅膽壯!全村人都擁護我。毛主席說:不是我們殺了他,就是他殺了我們!你死我活,階級鬥爭!……我犯了錯誤:應該由政府來殺,不該由我們來殺。……是我動的手。頭一把刀割不動,扔了。第二把刀才切開。……伸手去掏心肝,血熱得燙手。只好從河裡戽水沖,沖涼了我把心肝掏出來,一人切一塊,全村人拿回家吃了。……

 

我給老人和他的老石磨、爛家具拍了照。又是幾年過去了,老人大約已不在人世。那麼,那幾張照片將是他的遺照了。

 

上林三里公社大血案血泊沒腳

 

在鐘山縣,類似殺人分食的案例不少,但如此活活折磨的卻不多。如另一案中,受害者剛被毆倒在地,人們便蜂擁而上執刀割肉。未能擁進里圍的指揮者(記得好像是支書)大呼:不許搶!生殖器(記不清當地土語了)是我的!受害者苦苦哀求:行行好,讓我快點死吧!一人大發善心,狠狠一棒將其擊昏。受害者名字我尚記:甘大作。

 

上林縣三里公社曾發生一起大屠殺,一次殺害一百六十餘人。起因於一起國會縱火案:在軍隊支持下,一派成立革委會後,加緊打擊另一派。幾人密謀,半夜用一小炸藥包在自己的公社革委牆上爆破了一直徑不超過一米的窟窿。天未明,廣播喇叭就公布這是對立派破壞新生紅色政權的罪行,號召以戰鬥來保衛。隨即開始大肆逮捕,將對立派骨幹及牛鬼蛇神一百六十餘人押解到河邊,一聲令下,用刺刀、槍托、大棒驅趕到河中。橋上的民兵打靶似地射殺未淹死的人。一水性好的人潛泳順水逃遁,人們沿岸追了二里,終將其擊斃。一百六十餘人無一倖免。那天到過現場的人們都扔掉了鞋:血泊沒腳,鞋全泡透了。

責任編輯: zhongkang  來源:廣西文革大屠殺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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