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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伯炎:說不盡的右派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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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伯炎:說不盡的右派往事

1958至1979,筆者身陷四川峨邊沙坪勞教營21年,精神與軀體所受殘酷奴役,刻骨銘心。改正後返職又退休,晚年,白頭老翁在,閒坐說牢營,翻出許多歷史荒誕情節與故亊,效畫家素描以筆錄之,人生煉獄中鱗羽,亦專制歷史之斑斑遺蹟、點點血淚也。

交替

陸清福遭五七之禍前,任寶興縣委秘書。1951年冬,興三反、五反運動,他受命組打虎隊入住警局反腐,查出副局長張明,一虎也。遂圍而鬥之,逼而供之,搜集罪證紀錄在冊,押張明關押雅安待處。

1957年反右,陸清福在成都上過學,家庭出身非工農,遂打為右派。投入勞改,險成餓殍。一日,傳省勞改局官員將來視察,囑囚徒們打掃環境。待迎來上司,一看,這勞改局副局長,乃當年他打的那隻老虎張明也。

右派李志昂曾與我同囚峨邊勞教營。而這勞教營的選址,即他這當年任勞改局幹部赴小涼山選定的。改正後,他回省勞改局,1985年,他這被勞教者卻升任局裡勞教處副處長,到峨邊勞教營視察時,階下囚變座上賓。從前專政他的那些幹部,又俯首貼耳恭敬地向他匯報工作,並向他敬酒了。

毛澤東以階級鬥爭為綱,運動治囯:此運動,我鬥你,彼運動,你囚我,共黨互噬互害社會,已由此現雛型,而上層即毛與劉,和毛與林的互鬥,恩恩怨怨、情情仇仇,至今尚未結朿與了斷!

改造

胡正華從省銀行劃右勞教,改正後,供職金融研究所。退休茶聚,在漁樵閒話中,憶及管牢獄吏,多公安系中淘汰者,當我言及囚禁的右派太多,管理者太少,竟調勞改營老犯充之。胡正華說,管他之施玉亭指導員,恰是一勞改犯,可為我旁證:

他說這施玉亭原隨二野戰軍入川,乃川南公安廳秦傳厚廳長之部下,派他到瀘州川南行署任招待所長,常以掌管的高檔消費品向廳長進貢。僅高檔香菸,即私拿無數。三、五反反貪中,施所長落網,但他一口承擔了罪責,不涉上司。送入勞改,卻被上司任命為管勞教右派之指導員。他由刑亊犯變改造右派思想犯的獄吏。胡正華說出此秘亊,引滿座譁然。

友人陳達維隨十八軍入藏,曾任班禪生活秘書,被西藏住川辦事處劃右勞教。1961年,他即放歸成都。閒話時問他:你真表現好,走得早嗎?

他莞爾曰:我任夏家溝中隊飼養大組長,管豬牛飼料,飢餓年月,遵指導員李斌之囑,夜半,提一銻鍋煮熟洋芋給他送去。我較早清放回家,乃管餵豬飼料助我也!

少年戴富荃告我,他罵過死皮賴臉戶籍警察扭著他姐耍朋友,此警便以他下嘉陵江游泳拾根柴火為據,誣他偷竊木料,被送勞教。10多年內,戴母兩次上山求放她獨子,不允。直到一天,戴富荃送茶葉去制茶房歸來,找人對帳,碰見施平指導員正在勞教就業員的老婆床上,他裝作未看見退出。未幾,他調出此隊,還任他去管理從嚴隊的被囚者,旋即放歸重慶。20多年後相遇,他笑說牢裡口頭禪:改造好,走不了,改造壞,走得快。我是撞上勞教隊長壞事,被滅口,才放我出牢的。

高潮

英俊青年黃家偉,被勞教營幹部老婆看中,如有姿色女勞教,被他們老公看中一樣,獄奴再變性奴,以慰他們山中枯躁寂寥日子,何況專政給了他們這種強權。

山中的土勞改幹警,嫌老婆土,當年醫院廖幹事,就玩成都勞教女子護士,四清中被開除。山中枯寂,也引出獄吏妻子產生淫男獄奴的慾火,黃家偉就這樣,被獄吏老婆們甩兩個饅頭,給點油葷,就輕易勾引上床。

此時,正是文化革命高潮,奪權的男人們,正陶醉於紅色浪潮,他們的老婆也沉醉在床第高潮。

日子久了,哪能不露蛛絲馬腳!這亊暴露,頗使無產階級全面專政作威作福的公安幹警,威信失盡,臉面喪盡!黃家偉被抓去逼供信,正小命難保時,誰知,那幾個採花的娘們還人性未泯,齊涮涮站出來承認是她們主動勾引的勞教黃家偉,要罰要懲,就懲罰她們。

這一下,緊繃那階級鬥爭的弦,被這些專政者老婆掐斷了。這一泡屎,也不好挑開來臭了自已。於是,黃家偉從峨邊山上,被悄悄調到峨眉龍池的勞教煤窯冷藏。這些故事,我當時還不知,也怕知道。仍是回到成都,由五七同學在茶聚時講出來。黃家偉是在上小學,出了反標,公安查不出,冤他承認了此案栽進勞教營的。1980年代,巳成年的黃家偉為平反冤案,曾鬧到省勞改局,最後,給他平反,被安置到他媽住地高縣,當了工人,現已退休。

耍賴

楊其智17歲讀成都地質學院,1957年他18歲,打成右派,就送峨邊沙坪勞教。這麼年輕,又學的地質,便選到龍池去建小煤窯。在洞裡打洞架廂沒兩月,頂板一巨石落下,砸斷足趾和手趾,送峨眉、樂山,截去1/3足掌,保住一條性命。

從此,行路不便,叫他在煤窯做些輔助性勞作,便多點時間學現代科技。右派改正後,在紅棉教委電教館,退休後,想起這傷殘應受到政策優撫,便向有關勞教部門寫出申請。受理方也難推卸,找出當年醫院病歷來驗證。看了楊的殘足後說:醫院記的與你的殘足不符,你傷的是右腳,記的是左腳,這就難辦了。他的足因錯劃右派而殘,竟找個寫錯左右腳理由,得不到撫恤。

這事,可對比福建4個偷渡以色列打工農民,因工傷丟命。中國大使館發現,以他們是非法偷渡打工,就不問不管。可是以色列卻要管,派人到福建找到死者的家屬,給每家數十萬美元的撫恤,並承擔子女教養到18歲。以色列完全可以推諉的事,偏要負這責任,是否也說明負責與不負責,重人權與不重人權的差別呢?

株連

楚人宋覺賢少年入伍共軍,打下上海,派作警局長楊帆警衛。楊帆因上級潘漢年(副巿長)被捕,牽連入獄,宋被轉業企業,後來仍被尋隙判刑勞攺。文化革命中,與我同就業峨邊沙坪。

判他3年,竟16年還囚獄中,自由無望,自殺前,曾向我嘆曰:什麼改造人呵,牧放我等如牛羊,囚此涼山而巳。

自縊後,馬善宏告我:他腳下有幾十個香菸頭。屈指算來,才42歲。

輕刑

父母包辦,張大蓉16歲嫁重鋼老工人,漸長,青春覺醒,憤而出走,與人同居。被告之法院,判重婚罪6月,入獄刑滿,很年輕,仍被就業,難自由。文革前,城巿勞改場、廠減員調往山區稱備戰,她再押峨邊沙坪勞教營就業。返家時,被囚近20年。過失性輕刑,競遭重懲。無法無天,此一例也。

自囚

反右中,成都民航局劃王大容右派,被開除返巴中家鄉勞動。他見報上有處理右派勞動教養,還稱是就業安置,按勞付酬。他一算,比鄉下合作社評工分要強,便要求勞教。

答曰:五人小組已定,若改勞教,須自己申請。此請,自然被准。我進收容站,他被派任大組長。穿褪色棉軍服來勸我放下思想包袱時,我還錯覺他是勞改局幹部。但他坦然告我:自已也是右派。

到小涼山荒山建茶場,別說工資,牢飯也難飽,懊悔相信黨與輕視自由。已無後悔藥可吃了。

大躍進來了,勞教營里,也跟著外面放畝產萬斤衛星,囚徒拚命建功,以望解除囚禁枷鎖,獄吏便設假釋放以誘,僅勞教半年,開全場萬人大會,宣布袁明亮等6人,解除勞教。6人名單中,原有王大容,但他拒絕留場就業而被剔除。

這半年解除勞教的一招,有如給右派囚徒們打雞血針的興奮效果。建築中隊運老林木料出山,那張賢文,可從崎嶇3、40里荒無山道的原始森林,一天就拖運出千斤原木,超牛馬力氣了,多少書生,在此逼壓下枯竭生命。

已黃昏過了,我拖一根原木,坐林口歇氣,聽開荒的挖土聲,仍山鳴谷應。昏暗裡,有人影晃來,一看,大組長王大容也。他嘆氣說他已吹了兩次收工口哨了,墾荒者們還不肯歇氣。他向我苦笑。

17年後,他回到重慶。右派改正後,在大坪百貨公司任科長,還獲先進獎狀掛壁。聞他未到70歲即亡於癌症時,想起文革中他在夏家溝中隊,擺採茶擂台,他這一天采300斤的擂主,還真笑傲過小涼山哩!

告密

獄中,管理者少,囚者眾,便用以敵制敵策略達到平衡。

某老會計右派,勞動不出力,卻年年受獎。某大學生右派,奸滑如政客,也每年獎以先進,我誠實勞動,不吐一句怨聲,卻從未受表揚,十分困惑。

通勞教內幕與世故的楊某語我曰:你有會計的算盤,與那政客般大學生的奸滑嗎?人家如幫凶,效力於缺文化的老粗幹警,他能每周向幹警寫一長篇秘報,分類排隊匯報全隊各種人的思想與動向,獻計出謀:對一類如何安撫,二類如何離間,三類如何分化,四類怎樣瓦解?使那些話都說不伸展的大老粗勞改幹部,獲免費秘書,送個「先進」空銜給他們,如丟給狗一根骨頭,還不便宜嗎?

此我20年在牢中沒解的困惑,出來後才明白。

書生

楊明出身復旦,隨西南復務團到重慶,服務巿委宣傳部。1954年,批他資產階級文藝思想,貶至外文書店,用其專英語並粗通德法俄語特長。他不僅能背誦莎翁十四行詩,出口便是彌爾頓、拉奧孔、荷馬的經典。我在山野遇此右派書蟲,能不珍稀引為契友嗎?

1959年,在大渡河畔大煉鋼鐵,喇叭里一聲:高爐掉料了,山上右派工寮里全被從被窩裡趕出去挑礦石到高爐,10里路,必須不斷來回挑運。楊明挑了一趟,便溜進采廢的礦洞,照手電筒讀書。此事若被人秘報,小則判刑,重則破壞大煉鋼鐵運動,可殺頭哩!

大躍進後,他私下悄聲告我此亊,我大驚,較鑿壁偷光之讀,聚螢為燈之讀,懸樑驅睡之讀,更典型,笑曰:你是達莫克利斯劍下之讀矣!

牢中飢餓,人皆尋填肚皮的進口貨,楊明卻去專尋餵腦的精神糧食,賤賣一套嶄新西服,錢寄上海福州路舊書店郵購部,獲一套《譯文》與《世界文學》,他給我讀蕭洛霍夫那篇獲諾獎的《一個人的命運》便在牢中。可惜他改正後,僅60歲,就腦溢血於重慶外文書店,不久即逝。

家書

牢中有某,被勞改隊任命為組長,欣喜修書告妻曰:領導對我很信任,派我任組長,管人10幾名,管地幾十畝,管牛一條……一串管這管那,他居然忘了:無產階級專政正管住他一切,包括他的靈魂。

閣下

牢中有兩人,因性飢餓難熬,奮而自閹獲救者,一為西師助教A,一為重慶航運局印尼歸來華僑B。A已不知所終,但B返梓後,仍多次從福建來電話敘往。

西師右派助教A,大飢餓中未死,腹飢緩解,性飢突出,常年下山購物路過農家,竭下足,討點水,說點話,久之,便與女主人這寡婦產生好感與交情,終於雙方願結秦晉。誰知,公社幹部視此為階級鬥爭新動向,干涉,不果,乃尋機以私刑繩捆此揭帽右派,押上山交勞教營。因此,引其憤而以刀去割男根,怪它是禍根,幸被送醫院搶救。

從此,牢中對他倆之割下,以「閣下」稱之。已50餘年,未忘。

恥感

右派老k,名已忘,事難忘。

牢中飢餓,最難熬,是飢腹造反,夜難入睡。但放洗腦電影,如《列寧在十月》《地道戰》《紅燈記》之類,囚徒們被趕入朔風呼嘯的曠野,在飢加寒中捲縮洗腦,更難熬矣。

這晚,老k終於掙扎著看完電影,返工寮過幹警食堂,窗口噴來出籠饅頭香氣,他無法抗拒誘惑,伸手抓下一個,即塞口中。返工寮,憶此行為,哭喪著臉羞愧自責:我怎麼如此無恥、如此墮落!

保險

文革中,橫掃一切牛鬼蛇神,北京紅八月,紅衛兵打死1750知識人〔北京日報公布數字〕。我等牢中死老虎卻未死,有人便以牢為保險柜視之。

可是,文革開始,北京批三家村,四川批馬李沙,我在峨邊沙坪勞教營八隊,也尋出高中生姚某筆電,以他摘錄的名言:「屋漏其上,在下知之。」也定為反黨黑話,口誅筆伐批之,監中小監囚之。

山外反二月逆流,山上也反嗚寃叫屈。山外打倒劉少奇,山上也批被勞教者,是劉的社會基礎。批林批孔了,又說右派是林彪的社會基礎。牢裡的公安幹警兩派互鬥奪權,也比賽壓迫勞教就業者誰更左,左到掃除資產階級死角時,就業勞教者結婚後的小窩居,也說那是資產階級細菌繁殖之地,周末趕這些小夫妻齊睡大工寮,文革中講絕對集體化到這種無羞無恥。待一打三反運動,勞教小煤窰里,逼死勞教李技術員,管教科長呂興龍通知其妻余淑清,沒半句人話,惡狠狠地說:我向你宣布你的丈夫已永遠與人民為敵了。這像人說的話嗎?

人性

有牛被稱紅毛,犁地邁健步,負重如跑步,牧放山野,黃昏,牠識路徑,便領著群牛歸來,牠與同做牛馬活的囚徒,日久,便生感情。

有牢吏蔣干亊者,乃文革中轉業返鄉的援越軍人,搭造反便車,稱他們返鄉,是受劉少奇資反路線迫害,便改轉業到小涼山勞教營做幹警。那時,山里被囚者仍食難裹腹,幹警仍少油葷,蔣幹事來8隊,便打那條紅毛牛主意,以淘汰老牛名義,要殺而食之。比這蔣幹事更餓更渴望油葷的勞教就業者們,集體請願保此牛命,聲稱:絕不食牛肉,竟然未殺紅毛。並非表態生效,乃場部分來一批馬肉而作罷。

精英

右派陶在亷乃紹興名門之後,祖父陶純堯任北京圖書館長時,魯迅也常去拜望之鄉賢。其叔祖父,即被蔣介石刺殺之辛亥元勛陶成章。他從金陵大學投筆從戎,在滇緬前線任史迪威警衛團戰士。因有這些社會歷史背景,1957年被重慶畜牧局劃右勞教,又以農場需畜牧內行而留場。1962年,天寒地凍時,派他向分場送過年物資,摔死一牲口,被懲以禁閉反省。

此時,他已年過三旬,其老相好的華西醫院劉護士長聞他解除勞教揭掉右派帽子,背一袋糖果與結婚證明,上山來與他結婚,場長以正反省期不准。護士長散糖果給陶之同儕,掩涕而去。陶在亷被就業到心臟病嚴重,1976年方放歸其母所在重慶,陶一生未婚,卻在金陵大學與杜聿明將軍之女杜致禮私訂過終身(杜後嫁楊振寧)陶多才藝,畜牧有學術論文,天文有專著,晚年執教於教師進修院授英語口語。70餘死心臟病前,曾被美軍二戰戰友迎去美國作最後歡聚。

申請

勞動教養這種蘇俄古拉格式勞改營,公布其法規之文書,叫條例,竟然採取混淆懲罰與非懲罰的界線,將剝奪自由的專政美其名曰給於就業出路,不由政府之手去剝奪,採用單位與家庭申請方法,弱化對專制印象,實行欺世盜名也。

重慶長安兵工廠老工人子弟董長福,弟兄多,疏於家,。即在小學頑皮類學生。派出所獲上級收容少年去勞教的任務,去街頭抓流浪兒童不夠數,便動員董長福之父申請兒子勞教,美言勞教是半工半讀,有飯吃,還有工資,可解你家多子女之困。於是,董長福在11歲便進了峨邊沙坪勞教營大堡作業區。兩年後的1960年,董父不放心兒子,爬山涉水找到勞教營,正遇少年勞教大批鋨死,他兒子也掙扎死亡邊緣。他以申請人為由,再申請領兒子回家,幹警答曰:還未改造好。董父撒淚別子時,向兒子說:都怪老子,太相信共產黨!

董長福命大未死,20年後,回到重慶石橋鋪,做了菜農,我訪他,正擔百斤窩筍上市出賣。

寃死

1961年底,我命在旦夕,遇搶救未死右派集中大渡河畔勞教鐵廠,去休養恢復身體。

我勞動石灰窯,有人向我介紹:河邊檢農民洗菜丟的爛菜葉的小老漢,叫戴心如,是川大教經濟學的。同學們都呼他戴教授。

20年後,我返成都,報戴川大教授戴心如被入室強人殺害。一了解:乃落實政策後他返經濟系教學,新樓錚園給他住房,他僱工打灶,遇友來訪,攀談時,他以文革走資派平反補發10年工資,套他改正後應補發20年工資,計算出很大一筆收入,哪知,鄧小平以改正不用平反一詞,就抹去對他的經濟賠償。但他的話傳入打灶工的耳里,誘發從他身上發一橫財的歹意。月余,此臨時工便奪門而入,持刀率財,戴怒斥歹徒,被害,搜遍一切地方,毫無所獲。戴心如含寃20年歸來,仍冤死,歹徒害他一命,分文不獲,豈不也很寃乎?

教授

與我在勞教營有相濡以沫之誼的吳永名,四川財經學院將畢業右派也。1962年被其兄搭救出牢營,設籍江北龍溪公社,以智識種菜,出名觀音橋巿場。與富農女結婚,生3子,皆畢業交大等大學。被聘江北一中教英語,譽滿教園,強過許多工農兵大學生教師。改正後返校執教,很快晉升金融系副主任,並參予建中國最早唯一的民營資本匯通銀行。還有精力填補一項造紙工業急須的以化纖代替毛氈的工業用尼廠。正利潤陡升時,他為晉升正教授返校上課,委託另一同校右派教師管理,待他教授職稱獲得,返廠,該廠已通過以改制名義的改革,實是國進民退的化私為公,就將他自己投資自投技術自擔風險建起的企業,變他這老闆成職員了。

吳永名憤而從區法院打官司到巿中級法院,雖判他勝訴,但工廠由區行政權力部門吞下此肥肉,哪願吐出,以執行法庭不執行而擱置。他72歲死前,還成功再建起一密封件廠。

矯情

省里一理論教育單位改正完右派,召全體座談,聽取意見,無不言到含冤亊,忍不住聲淚齊下,怨聲滔滔。唯s先生發言,語出異眾,他說感謝黨在1957年給自己戴上右派帽子,否則在以後那些運動中,還要犯更大錯誤。此言一出,眾皆憤慨,一齊要求領導重戴右派帽子在他頭上,免再犯錯。但不久,領導戴他頭上的帽子,不是右派,而是處長。

右派中曲嘯型人物,非個別,此可證也。

難料

省交通廳陳爾亷說一口上海普通話,對剛入收容站的c,睜大著眼問:怎麼?你也送進來了。我見那c脹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運動里,誰能預料呵,

少頃,陳爾亷悄悄附耳對我說:昨天由他這積極分子C送進來的呵,今天,C就被另一積極分子也送來這勞教看守所了。

搭車

年萬傑系成都借田鄉木匠,聞西藏木工價高,每天可掙銀元20以上,去招聘處報考,快速完成板凳製作,合格,即被西藏駐軍招去,不多時日,確掙得大箱銀元。1959年平叛,部隊疏散隨軍民工,缺車,洽遇運犯人到成都囚車,他被交軍隊押運軍干,搭車返蓉安置,扺新南門勞改局,此軍干給他介紹信,叫他返鄉放置好木箱銀元行李後,即持信來此單位工作報到。翌日歸來,問他來自何

責任編輯: 李廣松  來源:議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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