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1967年左派暴動最熾熱的8月,中共外交部向英國發出48小時最後通牒,要求港英在限期內撤銷對三份左報的停刊令和釋放被捕人士,聲言若不照辦,「英國政府必須對此承擔一切後果」。當時香港左派機構中人,都以為若英國不回應最後通牒,中國很有可能出動軍隊。誰知道,48小時後,中國的行動是由北京的紅衛兵衝進英國代辦處放火。這就是英國要承擔的後果嗎?香港左派頓感失望。
那天之後,一位《大公報》副總編在與我茶敘時喟嘆,反英抗暴「玩完了」。這位資深前輩曾參加過二戰的前線採訪,觀察一向敏銳。他接著說,弓滿不發才是將軍欲以巧勝人之道,不提最後通牒還讓對方不知你會怎麼出手,提了48小時,之後又冇料到,就被人看穿底牌,真是其蠢無比。果然,港英當局就此看穿中國不會出兵的底牌,於是放手壓制暴動。
早幾天,川普簽署《香港人權及民主法案》,中國開動所有宣傳機器,用上最高級的形容詞去「反擊」,特別提到要「反制」。中國的高級抗議形容詞已經在過去幾十年不斷地重複使用,大部份西方國家對這些「嚴詞」都已經麻木,就等著看有什麼「反制」。結果前天「反制」出籠,是即日起暫停審批美國軍艦、軍機赴港的申請,以及制裁包括自由之家、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等多個非政府組織(NGO)。又令香港愛共人士大失所望。
中共的反制竟然比紅衛兵燒英國代辦處更加冇料到。古時有關於射箭的說法:「射不入鐵,不如不發。射不入石,徒勞爾力。」不僅是「徒勞爾力」,而且是暴露了沒有反制能力、更是受制於人的底牌。美國軍艦訪港,從來是興旺灣仔酒吧、禮品、紋身之類行業的生意,美軍艦不泊港,大可以去泊菲律賓、台灣等港口,那裡對美軍生意無任歡迎。中國此項反制究竟是懲罰美國還是懲罰香港?真讓人百思莫解。至於制裁美國的幾家NGO,是怎樣制裁?不給這些機構的雇員訪港簽證,還是可以用什麼手段阻止這些機構關注香港事務?
中共外交部發言人稱,中方會根據形勢發展,採取進一步必要行動。但應該沒有任何儍瓜相信會有什麼有效行動也。
反觀美國,提出香港人權法案、邀請香港人去國會見證、眾院通過、參院通過、總統簽署,整個過程都有不少懸念。現在法案生效,但會如何執行,也有懸念。川普周一說,簽署該法案對中美貿易談判沒有好處。國務卿蓬佩奧同日表示,美國要確保中國對《中英聯合聲明》的承諾不是空談。美國共和黨海外事務組織副主席俞懷松(Solomon Yue)又提出幾個對香港製裁的名單。所有過程,都充滿懸念,都是弓滿不發,都讓中共港共官員費煞思量:既有幻想,又有恐懼。但法案已經生效是事實。這個未有具體執行的法案,已經令中港共眾官震懾與疑慮不已。除了為自身憂,還要如陳茂波所指,為習近平定位為國際創科中心的大灣區發展憂,也要為美國法案產生連鎖效應憂:歐洲、日本等國家也醞釀通過全球馬格尼茨基人權問責法。
弓滿不發是「欲以巧勝人」的聰明做法,但其實是民主制度的多重程序所造成。「射不入鐵」是愚蠢做法,但也是專權體製造成的。
愛因斯坦說:天才和愚蠢之間的區別就是天才是有極限的。而有兩種東西是無極限的:宇宙和人類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