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盛夏的街頭,通常有兩種情況會被群眾圍觀,一種是聯合抓賊,一種是在等待一杯新鮮的手打檸檬茶,相同的是,都算真人快打。
手打檸檬茶,講究的主要是一個手打,屬於擺攤手藝人的速度與激情,顯然傳承了古老的工匠精神。
有人特地為了看打檸檬,甚至可以在店門口站半天。這種表演極具觀賞性,本質和泰森的出拳以及馬克西姆的彈奏並無二異。
有人說它的發明者可能對檸檬有獨特的暴力傾向,比如你從未聽過手打榴槤或者手打火龍果,不是隨便什麼水果都能因為被打而再一次出圈。
手打檸檬茶,算是我喝過的最殘酷的飲料,很多人不理解這種殘忍,檸檬就像是打檸人的世仇。
他們手裡掌握著宇宙黑洞的秘密,在飛速暴打的狀態下,檸檬的韌性和風味變得深不可測。
手臂擺動的同時,局部區域內的一切物質都將被壓縮,據說曾有高人十分鐘內把一顆檸檬打消失了。
如果這麼一杯檸檬茶值二十塊錢,暴打的這個過程起碼值十五。
「只要壓力足夠,再乾癟的檸檬都會出汁。」手打檸檬屆的頂尖高手,五年打過三萬顆檸檬的老邢如是說。
在他看來,這是一份能不斷發泄的工作,如果檸檬不出汁,就狠狠的毆打檸檬,直到它自己出汁為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手打檸檬茶的江湖中也存在不同的派系,有人以速度見長,就有人以力量取勝。
他們在檸檬面前擁有絕對意義上的統治力,尼采要是親眼目睹這樣一杯手打檸檬茶的製作,得回家修改《悲劇的誕生》的開頭。
那些兇猛的力量派高手,能直接把杯子都捅爆。
「我們公司樓下有一家夫妻店賣檸檬茶的,平時都是老闆娘榨檸檬,我們都覺得剛剛好,有一天她老公在,是個健身猛男,那杯檸檬茶真是太恐怖了。」
「我喝過最好喝的手打檸檬茶,是在店員小哥失戀的那個下午,當時整個店裡都是哐哐哐的聲音,現在我知道,那是檸檬的哀嚎。」
他用速度將檸檬解構,又重構出口感的妙妙屋。
檸檬原來只有酸,但是經過物理降維打擊,酸就會開始主動寬衣解帶,展露出自己更深邃的內核。有時候你會同時嘗出甜和苦還有香,就像在你的舌頭上表演一出川劇絕活--變臉,進到胃裡還留給你回味無窮的感受。
極致的力道又帶來極致的口感,喝檸茶不能去冰,0-8℃是它的舒適區,對店家而言,你對你的檸檬輸出多少功率,就能收穫多少顧客。
有經驗的人說,手打檸檬茶是分層級的,當看到店員將檸檬塞進了榨汁機,他會掉頭就走,
沒被毒打過的檸檬無法吐露關乎自然的真相。
「得錘,錘才能出油,普通手打檸茶都是加冰錘30下,我常去的店裡,老闆看到是熟客還能加錘20下,為這50下,我每天特意倒兩趟公共交通。」
和吃日料擠檸檬汁時,檸檬皮得向下是一個道理,檸檬皮油才是一顆檸檬的魂。
需調用匠人的身心念力萃取,獨特的香氣沁人心脾,就像《康熙字典》的序中那難以掩飾的高調。
檸檬身上最令人慾罷不能的就是檸檬皮油。品嘗檸檬,如果不嘗檸檬皮油,就像點一份不要海蠣的海蠣煎。
檸檬油,是油卻不油,檸檬在驟雨林間汲取的自然精華,被包藏在表皮凹凸不平的小小油包里,這裡面包含的一些揮發性成分,是檸檬芳香的重要來源。它平時被保護地很好,湊近也是聞不到的。
只有通過暴力榨取檸檬皮層,才能被釋放出來。
如果說絕對伏特加酒中藏著北歐的森林,那麼農夫山泉近期上市的大檸檬汽水,是把一整顆大檸檬封印進了380毫升的千島湖水中。
它讓我覺得,我以前喝的檸檬汽水,都是假檸檬。
和其他檸檬汽水的區別在於,「大檸檬」強烈的檸檬香氣,可以直接從鼻孔奔襲至你的天靈蓋。大自然的搬運工,並不是隨便說說。
純正檸檬味的秘密,在於這款狠貨特別使用了高含量的「鮮榨檸檬汁」,這是一整顆檸檬帶皮壓榨得到的果汁。換句話說,每瓶「大檸檬」,都含有鮮榨檸檬皮油——那讓人迷醉的滿杯香。
前調是立春的青澀,中調酣暢,撞感,柔和,尾調又有回甘,像第一次的愛情意猶未盡,多年後在烏蘭巴托的篝火夜,梅里的雪山巔,你仍會懷念。
在便利店冷櫃裡,我游移的目光,馬上會被它瓶身上的大檸檬吸引。擰開瓶蓋,熟悉而濃烈的檸檬香把我帶進回憶。
我在廣東的同事喜歡第一口潤,第二口柔,再一口他想到了多年以前,自己站在學生街欣賞手打檸檬茶的那些下午,他說,那是他放學後唯一的快樂。
前幾天我們又與他視頻,他的手機幀率捕捉不到現場的完美震顫,他正對著錘擰大哥的臂光殘影許願,面前的檸檬汁仿佛小女孩手中的火柴幻象,有太奶和他的前世,有浮沉和他的整個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