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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歸親歷 地獄群雄傳17 目睹越獄 / 武警清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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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獄

簡直是一聲炸雷!賊喊捉賊?逃竄出牢的犯人竟然喊著「有人越獄」!?

隔壁門口響起了打鬥聲,但瞬息即停。筒道口雜亂一片,有人沖了進來。

「站住!誰動我就扎死他!」

隔壁門口一聲大喝,筒道瞬間聲息皆無。門口挪過來一個人,坐在地下倒著往後蹭,是隊長,鼻青臉腫!他驚恐地挪退到了我們門口,迅速轉身向筒道逃去。

難道大夫被挾持了?我在門口嚇得不會動了,只有兩腿在抖。

聽聲音,筒道口聚的人越來越多,筒道外邊的小院裡也來了武警,荷槍實彈,刺刀閃閃亮。斜對面的窗外,一桿槍瞄向了隔壁。突然有人一按我肩頭——靳哥湊了過來,斜身向外看。弟兄們都驚了,躺在那兒,三十多道好奇又驚恐的目光都射了過來。

「放下兇器!號兒里的都給我趴下!」隔壁的大喇叭發出了命令,馬上傳來一片臥倒聲。

「退下,閃開!」隔壁門口一個聲音吼道。

「放下兇器!你跑不了了!」筒道口一個聲音喝道。

「你再動一動,我穿了他腦袋!退下!」

「別動,他是散打冠軍!」筒道口一個聲音顫抖著叫道,好像是逃出去的那個犯人在匯報。

「嘩啦——咣當——」腳鐐聲,難道兇犯還戴著腳鐐?

「退後!!!把槍放下!!!」

我們牢門口出現了一隻緊握的拳頭,然後是一把牙刷把磨的匕首,尖端直指被劫持的大夫的眼睛,大夫被兇犯勒著脖子,兇犯那隻手還抓著「流星錘」——一副打開的腳鐐。而對面窗戶外邊,一桿槍悄悄抬了起來!

「哇!」我和靳哥迅速側撲,瞬間離開了牢門對面的槍口,接著後面也哎呀一聲,值班的「鴇母」也重複了我們的動作,連人帶鐐子砸著了床板上的人。地下睡覺的弟兄,也都抱起了腦袋。太可怕了。

「哎呀,你看看,何必呢!你最多判死緩,加3年還是死緩。能活你何必……」
「少廢話!退後!!!」

聽聲音,人質已經挾持過了我們門口,兩個犯人抱著頭,乍著膽子往外看。看來對面窗外的槍口已經轉過去了。

「電影看多了吧?你還真玩越獄啊?!」筒道里又一個勸解的聲音。

「退後!!!」

「再走,開槍我可不管了。主動投降,我保你不加刑!給你1分鐘考慮,1分鐘!」
緊張的對峙,無聲的恐怖……

「想好了嗎?算了吧。」

「別開槍!一下穿倆!」聽語調兒是大夫在大聲央求。看來兇犯是孤注一擲了。

「別開槍——」

「當——」一聲巨大的槍響!聽聲音就是對面小院開的槍。雜亂的腳步聲撲了過去。

「怎麼樣?怎麼樣……沒事就好……趕緊給他拖下去……」看來是一槍命中,人質平安。

我們驚魂未定,靳哥趕緊恢復了號兒里的秩序。筒道里亂了老半天,才消停下來。
我還沒從驚恐中舒緩過來,幾個隊長就到隔壁提人。犯人剛出來就被踹趴下,讓他往外爬。一會兒,又來提一個,又被踹倒。這樣踹爬了一個又一個,直到把隔壁提空。看來是要個個刑訊啊。

次日一上班,筒道里開進來五、六武警,到隔壁的越獄號兒去清查——這裡的名詞叫清監。清查完畢,犯人們才一個個地被押回去,都戴了腳鐐。原來把他們從昨晚一直折騰到現在。

「越獄號兒」被拆散了,一個犯人塞到我們號兒——靳哥當即給他起了外號兒,叫「越獄」。

「越獄」說擊斃的那個越獄犯只有個代號叫2080,案子是保密的。他們就知道2080是散打冠軍,有警方背景,開著警車搶劫,其他一概不知。他們也不知2080怎麼弄開的鐐子。那天晚上他裝病求醫,隊長和大夫剛開門兒,背2080的犯人自己衝出去跑了,不知他是越獄的同謀臨時變卦,還是看出了越獄的企圖。如果他不這麼跑,可能在號兒里就被2080弄死了。

靳哥說死鐐子是有不牢靠的,但是少見,所以看守所每天查兩遍鏈兒。

正說著,查鏈來了,這回查得可細,所有上鎖的活腳鐐都換成了鐵銷子砸的死鐐,而且砸得特別死,前後腳環沒有一點兒活動餘地。

靳哥問我:「從電影上瞧,好象在西方劫持人質挺容易?」

我一笑:「這就看出來——大陸和西方的理念差多少了!在西方,所有警察都得保障人質的安全,劫匪如果威逼人質的性命或者可能重傷,哪怕只有一個劫匪,他讓警察放下搶,所有警察都得把槍放下。如果誰不放下武器,傷了人質,他又沒有特殊的理由,那個警察得判刑!人質的平安是第一位的——這樣納稅人才願意花錢養你警察,要不養警察幹什麼呀?花我錢不給我服務?」

靳哥說:「這才叫為人民服務呢。」

我又說:「你們看過《第一滴血》嗎?史泰龍演的?匪徒拿槍頂著人質的腦袋,史泰龍一槍就把劫匪打死了,那人質馬上大罵史泰龍。大陸人肯定不懂了,這神槍手!救了他怎麼能這樣?西方不這麼看,你再神槍手,我沒給你暗示配合你開槍,你萬一失誤一點兒,我就沒命啦!」

靳哥道:「中國特色!這要走火沒打著,那一發狠,『牙刷匕首』捅了眼睛進腦子!」

「假金庸」道:「靳哥,記得上禮拜那電視嗎?不有一個這鏡頭?匪徒用槍頂著一孕婦的後腦勺,那個刑警舉著槍步步緊逼,那劫匪抓著人質退到門口,那刑警瞄準了,一槍——就打那孕婦腦門兒上了,那匪徒反而沒開槍,跑了。然後那警察趕緊把孕婦送醫院,孕婦死了,把孩子剖出來活了,結果還歌頌那警察……」

「所以中國人質死亡率高啊!」靳哥說:「人質死了白死,警察照樣立功,我當預審的可知道這個。」

雜亂的腳步聲進了筒道,一隊武警開了進來,虎視眈眈地來到了各號兒門口。不好!清監來了!

怎麼這麼快?管教也沒通知,都以為得明天周一才清呢,全無準備!

清監

突然襲擊,清監!

大家亂做一團,靳哥趕緊躥進了廁所。我沒見過這陣勢,也嚇得跟了進去。靳哥迅速掏出了兩個塑膠袋——塑膠袋可是這裡的寶貝——包住煙,從牆上揪下一根短繩一綁,迅速扔到了茅坑。忽然,他又瞪圓了眼睛——從屁兜里掏出了打火機——忘了藏了!

來不及了,已經來開門了。

「大靳!」是管教在叫。

「到!」靳哥一把就把廁所門口的「鴇母」抓了進來,把打火機往他手裡一塞,就出去幫著開門。

「鴇母」毫不含糊,迅速將打火機塞給我,「塞嘴裡!」說完就跑了出去。

啊?這寶貝塞嘴裡?!

稀里嘩啦在開牢門!我無暇思索,把這一次性打火機橫著塞入口中,兩腮頓時被撐了起來。我又迅速把它在嘴裡豎過來,嘴唇還得突出點兒,象猩猩一樣才能含住,後面正頂著嗓子眼兒,直犯噁心。

「都坐好,臉沖牆!」一個武警大喝。

我趕緊出了廁所。

「站住!幹什麼呢?」

我一下不知如何是好,無話可說,連支吾都不行。「鴇母」這不是害我嗎?!

如此窘境,有「詩」為證:

瞧著武警和管教,沒法哼哼沒法笑,

含著火機哈哈腰,忍著噁心坐牆角。

「假金庸」後來編的這順口溜,太形象了!

幸虧管教上來解圍,「方明,上板兒!」

面朝著牆,我吐出了小半截子打火機,叼著,緩解一下嗓子眼兒的壓力,活像條銜著骨頭的狗。

「監視器!」旁邊兒的「鴇母」小聲提醒。

倒楣透頂!我馬上雙手抱頭,裝作害怕的樣子,用胳膊擋著嘴。我怎麼混到這份兒上了?口水流了出來,髒稀稀的也不敢咽,真箇垂涎三尺,真是「人不如狗」!狗叼骨頭流口水,那畢竟是美味,我又不抽菸,何苦如此下賤?

「鴇母」小聲說:「石景山(看守所)都這麼幹,沒事兒。」

以往清監,管教是要提前暗中通知的。號兒里把違禁品——煙、打火機、筆,交給管教收藏,長繩要塞進被子的棉花里,而磨的小刀則要塞到前牆的電視和鐵架之間,或者牆縫、板兒縫裡,自製的電視天線——用鐵紗窗的鐵絲搓成的盤在電視上邊的鐵絲圈,周末看電視不看政府台,偷著調台用的——只好塞到了垃圾袋裡,用垃圾蓋上。

武警先去翻風圈兒,聽動靜是把風圈兒翻了一個遍,然後把犯人一個個叫下板兒搜身,搜完的犯人往風圈兒里趕。最後叫我和「鴇母」時,我一口包住了打火機。

號兒里一共有4個武警,都戴著口罩,兩個持槍,刺刀明晃晃,在兩邊兒擺著架勢;另兩個還戴著手套,其中一個手裡拿著——金屬探測器?

我的娘!要是那玩意兒,我嘴裡這打火機身非漏餡不可。

沒退路了,「鴇母」趟著鏈兒稀里嘩啦地上前,我也趕緊跟上,希望他的腳鐐子能分散武警的注意,我和「鴇母」把兜翻了出來,然後迅速脫光。那傢伙果然是金屬探測器!武警拿著它對著衣服掃描,現在我已經滿嘴口水了,打火機頂著咽喉,不停地令我作嘔,簡直忍到極限了。

「走!」那武警手一揮,那一剎那——「嘀嘀嘀——」探測器在他手裡報警了!

我簡直想哭了!這個委屈受的!我剛要張嘴——

「我這兒有個金牙!」這「鴇母」反應真快!他用手一指自己的金牙,吸引了武警的注意,我趁機忍氣吞聲地咽了一大口「苦水」。

武警的金屬探測器對準了鴇母的金牙,果然「嘀嘀」聲大作,還多虧了他。

我倆抱了衣服,赤條條地跑進風圈兒。我顧不上別的,一吐為快!沾滿涎汁的打火機剛吐到手裡,還沒等表功呢,頭頂上一聲大喝:

「別動!交出來!」

一個持槍的武警站在風圈兒頂上的馬道上,眼睛和刺刀都在閃閃發亮。

前功盡廢!功虧一簣!真他媽點兒背!

一個戴口罩兒的武警衝到了風圈兒門口。馬道上說:「就他一個,我一直盯著呢。」

那戴著手套的手一把抓過打火機,也不讓我穿衣服、穿鞋,揪著我耳朵就往裡拖。奇恥大辱!我簡直要氣炸了!

一記右勾拳把他打退,再一個飛腳把他踹進號兒里,接著一個二踢腳把他蹬上被垛,然後坦然面對刺刀──盡顯英雄本色!

我咬牙忍疼,壓著撕破的耳根,蹲在筒道里做著「阿Q夢」。就算是我有那「夢中」的身手,在這兒也不敢施展啊。

後邊一個武警又從後邊的號兒押出來一個清監的戰果,那犯人在筒道穿衣服,我也趕緊起來單手穿了衣服——左手還得止血呢。

今兒可領教了什麼叫專政工具,什麼叫打手了!怪不得獄友們那麼恨武警呢,出手太狠太黑!這些武警,跟海淀的獄友「小武子」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過於單純,黨怎麼灌輸怎麼是,對我們這些「階級敵人」充滿鄙夷,隨意欺凌,象「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可我們還不是罪犯呢,這號里一大半還沒被判刑呢,只是「嫌疑犯」——一旦被黨、被「黨的工具」懷疑,就成了武警的「階級敵人」。

號兒里翻了個底兒掉,被褥全部抖開,枕窯全部抖空,速食麵箱子都用刺刀挑了,滿屋子毛塵瀰漫。因為雙號監室都有了準備,所以什麼也沒搜出來。我們單號兒的可太倒楣了,幾乎每個號兒都有倒楣的,在筒道里蹲了一溜。

「起來!走!」武警吆喝著,押著我們這些「窩藏犯」向外走去。

我心撲撲亂跳:拿我們單練[1]?咋辦?拿我的美國身份抗議?……還是請管教解圍吧,管教肯定能幫我。可是管教剛才開雙號門時,都沒瞅我們。

[1]單練:警察單獨打犯人,就象練沙袋一樣。

(下回預告:抗美援朝八敗結交

附錄:引子

在美國取得了醫學博士學位,又完成醫學博士後工作以後,我涉足商海。2000年,在老朋友楊義的一手操辦下,我在北京成立了公司,楊義任總經理。我們主要經營產品需要從美國進口,但是尚未通過繁雜冗長的審批程式,在各大醫院「等著活命」的急切要求下,我只能自己攜帶入境。按照當時的法律,這種「闖關」的行為雖然也可以算「走私」,但是打著「科學實驗品」 的名義攜帶,就名正言順了。何況在開拓市場的前期,談不上贏利,也就更無可厚非了。一年多來,我頻繁穿梭於北京和紐約之間,把這些救命的試劑盒撒向了供不應求的國內市場。

  
2001年7月20日,我又照例帶貨飛抵北京,順利入境。可是第三天,卻遭到了突如其來的抓捕。我沒有犯罪,在某些人「整人為本」的思想下,好大喜功的預審卻利用模稜兩可的法律,將我們定為嚴重犯罪。楊義在囚禁中出於恐懼,把責任都推給了我。預審對我軟硬兼施,屢設圈套。在恐怖高壓下,面對步步威脅和重重欺騙,抱著先讓楊義解脫的幻想,我稀里糊塗地鑽進了一個又一個圈套,鑄成了「走私大案」,刑期「十年起步」。

在獄友親身教訓的解讀和借鑑下,在獄友的點撥下,我開始了艱難的抗爭——向整人體系抗爭……最後還是在米國政府的施壓下,我才洗脫了責任,得以地獄逃生。

看到我們開闢的市場將獲得的巨額利潤,「有關部門」竟然接管了我們的業務,接管了我的客戶。在藥品批文獲准之前,成了唯一合法「進口」的機構,冠冕堂皇地成了救死扶傷的「及時雨」,壟斷了國內市場!

  
在大陸看守所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我真正看透了這個體制的黑暗。公平的官司極其少見:重罪輕判吃賄賂——原告的冤案,輕罪重判拿獎金——被告的冤案,沒罪也判聽指示——想不到的冤案;大案吃、小案吃,錢也吃、色也吃,原告被告我通吃,吃完家屬吃律師——人民血肉的盛宴在這套體制下天天上演。

本書的記述,也許讀者看後覺得不可思議——會認為是如同電視劇一樣在杜撰——但是,那無一不是活生生的事實——只不過涉及難友們的隱私,作了一定的加工,並不影響紀實的真實性。

一位位難友的面孔,活生生地展現在眼前。他們有的已經獲釋,有的還在服刑。我在這裡祝他們一路平安…

責任編輯: 李岩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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