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輝煌的城市,從來不缺徹夜不眠的人。
據中國睡眠協會統計,中國有3億的成年人存在睡眠障礙。
失眠,或許是因為心裡的人沒睡,或許是腦中的事像一團線。
反而遍覽古今,睡不著,好像成了頑疾。
古人其實也失眠。李白睡不著了,所以「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李商隱寫了睡前要「舞鸞鏡匣收殘黛,睡鴨香爐換夕熏」;劉楨呢,索性寫起詩來,「終夜不遑寐,敘意於濡翰。」
月色,詩書,薰香,是古人治癒失眠的三劑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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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徘徊
日暮西斜,月上柳梢頭時,失眠也來了。心中思緒縈繞,只有讓身體動起來才能暫時忘記煩惱。
倒不如趁著月朗星稀,明河在天,起身散步中庭。
忙碌了一整天,蘇東坡正要入睡時,看窗外月色正好,困意全無。他想到了夜貓子張懷民,起身走去承天寺找他一起散步。
當時皎皎明月照中庭,如寒潭碧影,清涼空明;月下竹柏的倒影,像極水中搖曳的藻荇。良夜美景,空有兩個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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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是古人睡不著時的良藥,夜闌風靜時,可以一邊秋夜懷故友,一邊散步詠涼天。聽著清泉石上流的天籟,聞著暗香浮動的桂花香,看著江清月近人的奇景。
當我們睡不著時,不妨漫步在城市道路間,庭院林蔭間,甚至客廳與臥室間。雙腳輕快而有節奏,呼吸均勻而深沉,慢慢地感到身體開始放鬆,困意自然就來襲。
當許多人躺著床上翻來覆去。有什麼比得上,一邊散步,一邊欣賞皎潔星月,一邊聽著風輕雲淡來得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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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燈夜讀
夜讀,是古代讀書人共有的默契,無論是為了考取功名的夜讀,還是失眠的夜讀。
記得《紅樓夢》有一段夜讀。有次賈寶玉酒後失眠,索性起來剪燈烹茶,讀起了《南華經》,興起還提筆寫了感想,寫完擲筆就寢,一夜無夢,直至天光。
那濃濃酒意、孤燈昏黃伴著莊子的曉夢蝴蝶,那是詩意,也是閒適。人有詩,有閒,自然能安睡。
對於詩人來說,夜來了,詩意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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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一位中年詩人落榜了,雖然「孟浩然」三字詩名頗勝,但仕途多舛。月夜皎潔,照著松樹投下稀稀落落的影子,迷濛空寂,像極了他現在的心情。
想到皇帝不賞識他,老朋友疏遠了他,自身年老多病。他,失眠了,起來作了首詩,抱怨發泄了一番。
北闕休上書,南山歸敝廬。
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白髮催年老,青陽逼歲除,
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墟。
寫完,心情舒暢,轉眼沉沉睡去。睡夢中他決計想不到自己會成為青史留名的大詩人。
生活步伐飛快,夜半未寐時,或在書中找到那份閒適的生活境界,或展紙執筆,寫下自己的感懷。
詩書,永遠是對抗世俗生活的武器。如果失眠了,不妨點起讀書燈,吹滅後,一身都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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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帳薰香
說起古人奢侈人家睡覺那種煙霧繚繞,沉香帳中的意境,現代人睡覺相比就糙了點。
古人對睡覺講究到了極致,甚至有專門在帳中助眠的香。
南唐李後主被軟禁時,多少個無眠之夜,無數次想起以前的旖旎時光,感嘆「櫻花落盡階前月,象床愁倚熏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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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鵝梨帳中香」,當香菸籠罩,鬱郁沉沉,李煜才能暫時忘卻亡國之辱,安然入眠。當年用於紙醉金迷時的帳中香,如今只能南望故國的雕欄玉砌,空聞此香憶往昔。
我們沒有跌宕的人生和奇香。但當我們腦中思慮不停,懷想舊人故事時。一爐好香,充盈室內,可以放空腦海,聞香而臥。
焚香一柱,是一種儀式,隔斷日間的嘈雜;也是一個藥引,和著黑夜這劑藥,安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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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夜難眠,難在一字:思。
我們眼中盈滿黑夜,心卻遊蕩在遙遠的過去和到不了的未來,系掛著遠久的故人和熟悉的陌生人。
如胸中不能清明,即便再皎潔的月色,再詩意的詩歌,再濃郁的薰香也無用。
真正治癒失眠的藥其實是: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睡覺,即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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