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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衛平知青生活揭秘:受許多女孩垂青 因打架被銬

「一直想去找找這些給我洗衣服的女生,可惜都不知道她們去哪裡了。我到現在都搞不清楚她們為什麼喜歡我……」

  沉吟片刻,他的語氣變得堅定,「對個人來說,可能是種積累和磨礪,但是作為一項政策,肯定是個失誤!幾百萬人下鄉做知青,太荒誕了。」對於一些知青倡議籌建「北大荒知青紀念館」,他坦言「我沒興趣」。


    2008年1月15日,聶衛平在湖南漣源市與5位棋手展開車輪大戰。當日,聶衛平與漣源市迎奧運首屆「九龍杯圍棋大獎賽」冠軍胡軍民、亞軍潘勇、劉小希等 5位棋手展開車輪大戰。聶衛平分別讓給他們2-4個子,經過2個多小時的決戰,聶衛平「輸」給胡軍民、潘勇、劉小希3人,贏取另2人。賽後聶衛平為婁底市百多名棋手講解精彩圍棋。 中新社發 郭國權 攝

  聶衛平,1952年生。1969年插隊北大荒。中國棋院棋手。

  北京崇文區東四塊玉南街31號,聶衛平圍棋道場。「你倆誰是白棋?……哦,你是。你覺得白棋形勢好嗎?……不好,對,是不好,那你忙了半天為了什麼,為了把形勢搞壞?!」

  面紅耳赤的孩子對面,是一頭亂髮的老聶,大眼鏡兒已經滑到鼻子尖上,邊框擋住了眼睛。忽而有眼光翻過那邊框,「啪」的一下落在你臉上,使人一震。道場的孩子們似乎已經適應了他的麻辣教學,遭批的臉紅不語,圍觀的掩口偷笑,一老眾少之間有熟稔自得的歡快。

  「好,今天就到這裡!」坐在他身邊的小男孩不過六七歲,戴副小眼鏡,老聶揉他的小腦袋,逗他,「我講得對嗎?」不待孩子回答,自己哈哈大笑兩聲。

  「我的性格啊,太急!不適合教小孩,真的。如果是我自己的孩子,早就開打了!」下了課的老聶更加隨意,他仰倒在沙發上,幾乎滑落下去,眼睛半閉,喃喃自語。

  在他發胖的已經重達160多斤的身軀上,手依然纖細秀氣,「生活上我是個弱者,什麼都不會做,」他開始自己的知青回憶,脫口而出的是,「要是我留在那裡不回來,恐怕早就死了。」

  那些幫我洗衣服的女生

  1969年9月,17歲的聶衛平去往北大荒,火車開了三天三夜,「我跟誰也沒講話,悶坐到嫩江,再坐車到山河農場。」

  那時他剛剛一百斤。父母被打倒,圍棋作為「四舊」被取締,常去的北京棋社被查封,啟蒙老師雷溥華先生被造反派活活打死。對於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從小就免修體育課的他來說,農場好比刑場,「那時候就覺得這一去恐怕是回不來了」。

  他在家大哭了一場,然後上路。即將到來的分別和磨難,是說得出口的理由,說不出口的,是苦楚比甜蜜來得更快的初戀。

  丫丫,是老聶認識的第一個女孩兒,彼此的好感一見面就萌生了,很快地,一天不見都不行了。然而1969年3月的一天,丫丫忽然失蹤,輾轉打聽,老聶方才知道她已經被家裡送到東海艦隊當兵了。

  16歲的少年為了找到心上人,向父母撒謊,取道山西太原,一路尋到青島,「我們談了很久,我抱怨她走時為什麼不跟我打招呼,她卻不停地跟我講大道理,什麼形勢跟以前不一樣了,要抓革命、促生產,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所事事了。聽她這麼說,我心裡難受,我說我希望你說清楚,你為什麼跑到這兒來?我們到底要不要保持聯繫?

  「她沒正面回答,只是說你應該回學校複課鬧革命,別在外面來回晃了。我一聽心就涼了半截,我歷盡艱辛千里迢迢來看她,卻落了個『在外面來回晃』!當時給我的感覺是她現在進入了革命者的行列,而我則成了遊手好閒的人,感覺完全不對了。我心裡的失望、難過、羞愧就甭提了,這是我有生以來感情上遭受的第一次嚴重打擊。」

  「到農場之後,我給她寫過很多信,」寄一封信需要八分錢郵票,因為農場停發他的工資,八分郵票錢都成問題,他寧可少買一個鏝頭,也要堅持給她寫信,「但她一封都沒有回,後來我也就不寫了。」

  愛情被封存起來,放在心底最經不起觸碰的角落,青春的夢想和尊嚴也全都打包扔向茫茫荒原。

  因為不會幹活,他是場領導最不待見的人,「沒有辦法啊,是笨啊,別人看我都覺得又可笑又著急。」

  因為父母是黑幫,政治上的歧視他逃不掉。「指導員叫人的方式我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舌頭打個捲兒,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麼,後來我才聽明白是『我說!』這兩個字,叫誰都來這麼一句,我們是沒有名字的。完全是勞改犯一樣的待遇。」

  到農場一年之後,因與送水的雞西知青打架,他被銬起來,這個經歷讓他至今心有餘悸,「戴手銬啊,這是壞人才有的『待遇』吧。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個好人,雖然有缺點、錯誤,但我不是壞人啊!我在那裡還進過學習班,在當時,也都是流氓才能進去的。」

  就這麼一個「看著挺傻、心眼不壞」的人,偏偏得到許多女知青的垂青,「好多女生給我洗衣服。當時哪個女的幫你洗衣服,就說明你們倆不是一般的關係。有個女生來你宿舍送衣服,別人看著也是件自豪的事情呢。」

  成名之後,他又多次去過那個讓他吃盡苦頭的地方,「一直想去找找這些給我洗衣服的女生,可惜都不知道她們去哪裡了。我到現在都搞不清楚她們為什麼喜歡我,也許人家都知道我不能幹活,願意幫助弱者吧。」

  肚子總比大腦飢餓

  
1973年春,由周恩來總理提議、鄧小平副總理批准,中國國家圍棋隊重新組建。聶衛平入選由三十多名全國各地的高手組成的集訓隊。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是聶衛平的時代,他橫掃中國棋壇,且創造了四屆中日圍棋擂台賽連勝11場的驚人紀錄。

  聲名遠播之後,三年農場生活對於聶衛平圍棋生涯的影響被一再放大,傳說甚多:徒步千里到另一個分場與程曉流對弈三天;自己左腦執白、右腦執黑,左右互搏,練成絕技;以及千里山河對他棋盤大局觀的影響等等。

  一段甚為抒情的文字這樣描述,「聶衛平說,我一到黑龍江,就有一種『天高地闊』的強烈感受。無垠的荒原,無遮無蓋的藍天,和瑰麗的日出日落景象,給我強烈的震動。當我重新坐在棋盤上的時候,感到棋盤更廣闊了。」

  率性、真實的老聶為本刊給出了彼時真相,「這些都是誇張,把我文學化了。能想圍棋就說明幹活還不累,吃了東西,稍微擦把臉,趕緊就得睡了,那個時候的口號是『早起兩點半,晚上看不見』,基本上一有空就睡啊,哪有空去想棋啊。」

  棋力真正增長是在1972年至1973年間,1971年冬他跟許多知青一樣,趁著農場的冬歇期偷偷跑回北京,他不想再回去空耗時間和精力,一個偶然的機會使他成為黑龍江農場局駐京聯絡員,安心下棋的夢想漸成現實。

  他經常跑到北京第三通用工具機廠,那裡聚集著以陳祖德為代表的圍棋「七君子」。「白天拼命下棋,晚上再把白天下的棋擺出來反覆研究,思路一鑽進棋里,就忘了一切,下完棋騎車回家,不是闖了紅燈就是騎錯了路。」

  國家集訓隊成立之後,他下棋更是幾近瘋狂,「對別的棋手來說,一周三四局正規比賽已經相當累了,但遠遠滿足不了我。星期六我都不回家,只要有人奉陪,我能從早上一直下到深夜。」

  集訓隊裡的高手最怕被聶衛平纏住下棋,因為贏了,聶衛平不肯放他們走;輸了,自己又不甘心,所以經常下個沒完沒了。「我敢肯定地說,那一時期我下的局數,超過任何三名集訓隊員的總數。」

  他的輝煌一直持續到20世紀90年代初,中日擂台賽上他先後戰勝了當年日本棋界幾乎所有的超一流棋手,連續三次從懸崖邊上拯救了中國圍棋隊,使中國隊獲得了前三屆中日圍棋擂台賽的最後勝利。

  如果我留下,肯定早死了

  棋盤外的諸多事務最終還是影響了他的精進,他的好友兼橋牌夥伴沈君山有一次私下問他:「你的棋怎樣?會不會退?」他苦笑著回答:「退倒不會退,可也不會進呀!」

  沈君山為此曾特意寫信給老聶的朋友,說聶衛平的個性和棋風,像大漠英雄,但京城浮華世界,燈紅酒綠的力捧,非退不可,「自古英雄怕進城」。後來在1989年新加坡首屆「應氏杯」的決賽中,此語不幸而言中。

  「應氏杯」決賽上功敗垂成,成為聶衛平圍棋生涯的又一重大轉折點,沈君山說,「至此,他作為英雄的時代已經過去。」

  老聶自己卻似乎從未認輸,他收古力等人為徒,盼著弟子代他實現世界冠軍之夢;他開圍棋道場,耐著性子教小娃娃們下棋,希望這些小苗子養性怡情,能從黑白天地間覓得個中玄妙;而他自己,正式非正式的比賽也都不曾中斷,他仍然好勝,仍然牛氣,「只要我不出昏招,誰也下不贏我!」這話是坊間流傳的,向他求證,他笑著說,「是啊,本來就這樣嘛!」

  兩年前老聶聽說當年一起下鄉的一個朋友去世了,「他是北京知青,沒有回城,跟一個雞西女知青結了婚,留在農場當農工。」

  這個死訊令他震驚,因為這一對知青在當時都是勞動好手,尤其是綽號「野狐狸」的雞西知青,在當時孱弱笨拙的他看來,實在是偶像級的人物。「當時割豆子,我最多割900米,最後動彈不得,她很厲害,幾個小時割一萬米,誰都比不了她,一萬米啊,簡直是天文數字。」

  下次再去農場,他想去看看她,「那裡條件太苦了,如果我留下,肯定早就死了!」

  北大荒到底是人生的財富還是青春的災難,他搖頭說不清楚,「沒有這段生活,一直專心下棋,成就能大過現在嗎?農場的很多知青,都生活在意志崩潰的邊緣,挺過來了,對忍耐力、意志力的鍛鍊是巨大的。」

  沉吟片刻,他的語氣變得堅定,「對個人來說,可能是種積累和磨礪,但是作為一項政策,肯定是個失誤!幾百萬人下鄉做知青,太荒誕了。」對於一些知青倡議籌建「北大荒知青紀念館」,他坦言「我沒興趣」,「這是歷史造成的錯誤,不必多駐足。有什麼啊,都對自個兒過去過於留戀了,過去就過去了唄。」

  綜合報導

  ●聶衛平著名圍棋運動員。1982年晉升九段棋手,1988年被授予「棋聖」稱號。聶衛平九歲學棋,十歲時在北京市少年兒童圍棋賽上奪得冠軍。曾受張福田、雷簿華、過惕生、陳祖德、吳淞笙指導,棋藝大進,運思敏捷,算路精確,靈活善變。

  文革時期聶衛平下放黑龍江插隊6年。雖然很少有機會下棋,但聶衛平認為是北大荒磨練出圍棋之道的「境界」。

責任編輯: 沈波  來源:黑龍江晨報 轉載請註明作者、出處並保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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